恶国舅_春溪笛晓【完结】(35)

阅读记录

  国舅爷正在剥掉第二个野芋的皮,闻言缓缓笑了:“算计什么?”

  “我呸!就说了你们山下人都不可信!”罗长虎大骂:“你把粮食跟ròu食都运到东海岸,然后把消息放出去,那些正愁着没法过冬的海寇还不像苍蝇一样打过来?”

  “抢了就抢了,又不是不能再买。”国舅爷一脸“我不缺钱”的表qíng,“再说了,人又没到,你把他们都带回去就成了。”

  “带回去?”罗长虎冷啐:“那是给那群傻小子的奖赏吧?还有你那些平时一起在营地里吃喝的护院眼下大都在东海岸护着那些粮食,肯定会跟海寇打起来。那群傻小子脑子不顶用,义气还是有的,血气一上来就会杀上去!他们能跟我回去吗?”

  面对这义愤填膺的指斥,国舅爷不动如山:“多吃点,不吃没力气。”然后开始剥第三个野芋。

  罗长虎骂咧了一会儿,又坐下吃了两个野芋。这东西不好吃,但管饱,能恢复体力。

  没一会儿,第一队人就赶到了东海岸。不过他们不是从国舅爷两人这条路过去的,所以当他们加入战局之后罗长虎才见着。

  罗长虎免不了又指着国舅爷一通怒骂。

  国舅爷抄起一边的刀,笑道:“你难道还怕海寇不成?”

  罗长虎被那骤然亮出的森白刀光晃了眼,胆气横生:“我怕什么?呸,我怕什么?说起来你的命可比我的值钱多了。”然后也抄起刀,“走,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不怕死!”

  国舅爷伸手摸着刀身:“我十一岁就动手杀人了,你信不信?杀人的感觉,跟杀猪杀羊也没什么差别,血都是热的,咽气时也都是不甘的。”瞧见罗长虎虎目圆睁,国舅爷哈哈一笑:“吓着了吗?我不怕死?笑话!谁不怕死?就算是畜生,也留恋着世间的一切,何况是人?正因为怕死,所以我的刀会出得比谁都利落。”

  罗长虎冷问:“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套进险局?”

  “我向来奉行一句话。”

  “什么话?”

  “富贵险中求。”

  “我倒是瞧不出这中间能有什么富贵!”

  国舅爷却没再应,而是劝道:“记住,最好是生擒,别杀太过了。”

  罗长虎从鼻孔里哼出话来:“怎么,你十一岁就开始杀人,还怕造杀孽?”

  国舅爷当然不是怕这个,如果有杀孽这东西,他早就洗不清了,也不怕多那一千几百。他反问:“你不觉得琼州人太少了吗?”

  罗长虎死瞪着国舅爷:“你那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让我们下山落籍也就算了,还想把那些亡命之徒也纳进来?别的不说,你觉得我们的人一定能赢吗?”

  “能。”国舅爷早就查清楚了,那些海寇的窝点就在琼州附近的一些小海岛上面,有的只有一两个村子大,最大的也直抵得过一个下县。逐个击破的话,容易得很。他笑着给罗长虎分析:“这次我们足足有四百多人,先抓了这撞上来的百来人不是问题。转头等我那些训好的鸽群分了过来,我们瞅见了哪家船动了,就去哪家作客,然后把他们的儿子跟女眷接过来这边住几天。哪天他们慌了,躲在那些小岛儿里不再出来,那正好,我们的兵也练得差不多了,正好一次就把他们收拾掉。”

  听他随口就是掳人妻女的毒计,生xing直慡的罗长虎听得直了眼,骂道:“你这人真不让人喜欢!”

  “那是。”国舅爷竟跟着点头,然后淡道:“我也没想着要人喜欢。”

  这时各队由山民组成的“琼州府兵”几乎都到了。正如罗长虎所说,这些大山养出来的汉子别的没有,血xing却很足,想都没想就加入了战局。

  第32章

  其实罗长虎也是关心则乱。琼州海寇并非连成一气,这次国舅爷故意放出风声引来的也只有百来人。结果自然是根本他们两人还没出手,那群不长眼的海寇就被拿下了。

  若真要说如今的“琼州府兵”哪方面比不过海寇的话,那就是杀意不足——手上没有沾过血的人,下手总会有些犹豫。在生死关头,谁若稍有停顿谁就会死!

  各队头领正大声斥骂着队里受伤的人:“没长脑子就算了,腿脚也没长齐?几个打一个都打不赢,没出息!”

  被骂的人都耷拉着脑袋不敢应声。

  然后没受伤的人生起了篝火,早早备好的大锅架了上去,加水的加水,切ròu的切ròu,一下子忙碌起来。

  而有些不怕冷的人瞧着那海水蓝汪汪一片,早忍不住下水了。到了水里扑腾两下,往下一钻,几丈外才冒出头来透气。

  没一会儿,ròu香四溢,饭也好了,盖子一揭,白溜溜的米饭看起来分外诱人。

  这下水里的人跑了回来,包扎着伤口的人也凑近,一个个端着碗猛吃,直道:“香!太香了!”“路上吃的都是野菜,嘴都快淡出鸟了。”“那是你们没本事,我们可逮着了两个獐子!”

  这就相互较起劲来。

  国舅爷则闲得坐在火堆前烤ròu。

  罗长虎走过来问:“今儿歇哪?”

  国舅爷扫了他一眼,“怕又被卖了?”

  罗长虎报以一声冷哼。

  国舅爷也没卖关子:“先把那些海寇押到最近的县衙关着。”

  这么多人县里自然是挤不下的,还好国舅爷早有准备,很快就在县外搭好了营。几番周折,夜幕已悄然而至。

  黑黢黢的林子钻来了东海岸那边的海风,咸味直扑鼻端。国舅爷见大伙玩得尽兴,也没上前去凑和,转身准备回自己的营帐。

  不料这时突然有一阵马蹄声的的急响,却是朝这边来的。国舅爷抬眼,却见一人打马而来,等接近营地时那人才翻身下马,遥遥地站定。

  竟是应该呆在府衙的方笑世。

  国舅爷走近笑问:“怎么来了?”

  方笑世怔了怔,才说:“我看到了huáng烟。”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只觉那些痛那些悔骤然心底炸开,当下不管众人侧目,不管府务繁忙,不管什么你猜我疑,不管什么jiāo不jiāo心,只想着要快一点、再快一点。

  等到见着了人,才发现一路上冷汗已经湿透了里衣。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害怕!怕又一次来不及,怕又一次抓不稳!

  “看到了huáng烟,”方笑世说:“就来了。”

  没头没脑的话让国舅爷怔了一会儿,才想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问道:“风这么大,你就赶了一下午?”

  “我不敢,”方笑世说:“我不敢停。”害怕就是害怕、在意就是在意,他不怕人笑话,更不会拒不承认。

  见方笑世额上还渗着冷汗,国舅爷不由伸手探过去。这一触碰才知道,方笑世浑身都凉得吓人。

  国舅爷赶紧让人煮好姜汤跟稀粥送过来,心里却生出了异样的滋味。许多事他是没与方笑世说的,包括关于海寇的谋划——并非不信任,只是不习惯。

  方笑世也没说什么,只是埋头喝完国舅爷递上来的热汤,然后喝粥。

  等他吃得半饱,突然见到国舅爷出去取来热水跟伤药。

  方笑世不由警惕地问:“你想做什么?”

  国舅爷淡道:“帮你上药。”

  方笑世立刻否认:“我没有受伤!”

  “反驳得真快,”国舅爷说:“你下马的时候姿势很不自然,磨伤了吧?”

  方笑世咬牙:“我自己来!”

  国舅爷却已撩开他的袍摆,皱眉看着他那沾着血的白纨裤:“会痛,你忍忍。”然后小心地帮他褪下黏在磨伤处的纨裤,取过热毛巾小心地替他清洗磨破的大腿内侧。最后沾了伤药,用带着薄茧的指腹轻轻抹匀。

  方笑世脑袋里轰地一下,混乱起来,竟猛然搂住国舅爷,发狠地吻了下去。营外的斗酒声、笑语声清晰可闻,但听到耳里却恍如世外,仿佛只求彼此呼吸相连,其他的再也不顾。

  国舅爷怕压到他的伤处,也没有多动,只是任由他吻着亲着。直到他停下来,才缓缓说:“我没那么容易死……当年狄兵在海上追着杀上来,我没死;入金营时两排刀斧手候着,我也没死——那么多次老天想要我的命,最后都还回来了。所以我没那么容易死。”

  方笑世终于冷静下来,大半天奔波的疲累也铺天席地地卷来,不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国舅爷把膝盖借给他枕着,直到大半夜,才见到那双眼再次睁开。

  “如果有些事你一定要做的话,我帮你。”

  “即使会成为众矢之的,遭万人唾骂?”

52书库推荐浏览: 春溪笛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