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城!
国舅爷怒极:“你先是纵容北地百姓重投东明,然后用屠城这种血腥手段告诉其他人,东明根本保不住他们!好毒的计!一旦让你得逞,什么军民一心都是枉然,qíng况只会比靖和一役更糟!再北进,你恐怕会把北地百姓被驱上城墙守城让我们自相残杀吧?到时就算我们能胜也是惨胜,拿回的北地也会满目疮痍!好毒的计!”
见国舅爷终于变了脸色,耶律图痛快大笑:“看来吴国舅明白了?能想到办法吗?想不到的话,还是去劝你们的厉元帅班师回朝吧。”
国舅爷猛地起身:“告辞!”
方笑世追了出去,与国舅爷沉默着出了汴京,直归大营。等到汴京被远远抛在身后,方笑世才问:“你准备怎么办?”
国舅爷已经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我不信老天总是偏向狄国。”
“要跟厉鹏展商量吗?”
“要。”
快马加鞭地回到军中,国舅爷直奔帅营。郝光竟然也在,脸色有些不好。国舅爷知道耶律图果然已经动手了,沉声道:“大光,你立刻传信到各地,要他们坚壁清野,全力守城!”
郝光攥紧拳:“我这就去。”
厉行喝道:“站住!”说完转向国舅爷:“既然他已经归入军中,也就要听军中号令,你不能再擅自差使。”
国舅爷没心思与他争拗:“那请厉帅下令让各地严戒,并封锁各城门,不允许私自进出。既然你知道qíng报网出了问题,应该也能猜到大概。”他直视厉行:“难道这一路过来你心里就没有半点疑虑?”
厉行沉默片刻,招来一个亲兵吩咐:“去把各位将领叫过来,有要事商议!”
郝光问:“我可以去了吗?”
厉行点头。
国舅爷松了口气,只要不让狄国内应仿效百姓开城门迎敌,狄人要破城也不容易。
趁着众将还没到,国舅爷把耶律图的意图说了一遍,厉行回道:“早就知道这一战不易,所以也没多吃惊。只是要拿回完好无损的北地,怕是不太可能了。”
听到厉行的感叹,国舅爷愣了一会儿才回神,说道:“北地也有不少有志之士,他们应该会出手。王师占着正理,天下归心也是迟早的事。”
他说得隐晦,厉行却听懂了——国舅爷是要把在狄国的所有势力都jiāo出来。占着正理就能天下归心,谁信?恐怕少不得要费尽心思去策动。国舅爷刚刚要郝光传话,怕也不只是传给各地守将。
厉行默然片刻,郑重地说:“都是东明好汉,我定然不会亏待他们。”
国舅爷笑道:“我一路奔波有些乏了,而且兵事我也一窍不通,你们商议吧。”
回到营中,一直没说话的方笑世突然道:“你这模样,好像比猜出耶律图的计谋时还要难过。”
“没有。”国舅爷否认:“你不知道,大厉是我在汴京的第一个朋友。最初我们很有默契,但后来我做了一件事,他跟我绝jiāo了。也是第一次,我死皮赖脸地去求人原谅,明知道他不会有好脸色还总拖着从之去找他跟杨二;再后来我主和他主战,他是连冷脸都不给了。但刚才的大厉好像没了敌意……”
“所以你把这些年的经营全卖了?”
“正是好机会,”国舅爷解释:“这正是他们由暗转明的好时机,毕竟也不能让他们一辈子潜藏在暗处。我相信这一战大厉不会败,所以他们应该能分一份功劳。”
“然后他们在军中也能跟东西两路大军一样制衡岳家军?”方笑世心思何等敏捷,很快就想明白了:“看来厉鹏展不应该太快放下戒心。”
国舅爷笑笑:“大厉未必看不出来,只是大势所趋他也没法改变,还不如大大方方地接受。说起来耶律图这一计对我们而言也不全是坏事,至少给了我们这个机会。”
第44章
天yīn沉沉,似乎快要下雨。入夏本就雷雨多,这会儿热得叫人心焦,看来闷个半天又该瓢泼而下了。
国舅爷近来都称病不出,整日呆在营里。郝光来见也不见,只让他把所有事都向厉行禀报,这次仿佛真的要把自己完完全全地摘出来,对于战事那是不闻也不问。
他不管,方笑世自然也没法管,只是少不了要追问:“你又在算计什么?”
国舅爷用手拨动着随意散放的算筹,闻言叹了口气:“我觉得我被耶律图骗了,他打的主意说不定不是屠城。”
方笑世皱眉:“那他准备做什么?”
“你也说过耶律图这人最难捉摸……说他有枭雄之能,确实有;但他把东明半壁河山抢去后就任由萧进和耶律衍折腾,对治理江山根本没什么兴趣。若说萧进布局还有可能先舍城引王师深入北地,再成合围之势。可耶律图一生无不是以骁勇之军直面迎敌,怎么可能做出弃城的决定?事后下令屠城倒像他的作派。”国舅爷说:“但是他到底要做什么,我也想不清楚……”
“那你为什么不见郝光?”
“我觉得在这些事qíng上,大厉可能把握得更好。”
自从察觉最近的决定太过轻率,国舅爷就决定抽身出来,好好回想一下自己做过的事。似乎从听到李老死讯开始,他就被一些东西蒙蔽了双眼,心思越来越急躁,耶律图随口几句话就让他失了方寸。
太急了,确实太急了。尤其是狄明大势完全脱出了“梦中鬼”所言,眼下耶律衍还活着,萧进已经死了,国舅爷根本没法凭着记忆中那三言两语的描述判断耶律图到底会怎么做。
只是明明大好的时势,心里的不安怎么越来越qiáng烈?国舅爷抓起一个算筹,“我总觉得有大祸将至……”
似乎是为了响应国舅爷的话,倾盆大雨转眼即至。滚烫的土地被雨水一打,更是冒出丝丝热气,一时间军中的叫苦声低低地散开,大骂老天爱折腾。
而在汴京中,耶律图站在城墙上南望,大雨披头淋下也没有在意。他的心腹副将命人前来打伞也被他一手挥退:“我耶律图还不惧这点雨!我们是大糙原的‘翰肃里’,我们是大糙原的雄鹰……我们从来不惧!”他双手按着城墙,用力之大,竟生生掰碎了一块青砖:“坚城高墙有什么用?礼仪文明有什么用?笑话!笑话!阿进,这就是你要的?这牢不可破的汴京城还不是早就被我们攻下了?那个你看得很高的吴国舅听到一句‘屠城’还不是变了脸色?到底还是骑在马背上才能显出我狄人本色!”耶律图转身扫了一眼:“你们说是不是?”
对于脾气越来越难捉摸、喜怒不定的耶律图,将领们也只能俯首应是。
耶律图哈哈大笑,仰头接受着大雨的洗礼。过了许久,他冷笑:“最近下的雨可不少啊!老天都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看着耶律图的狂态,将领们悚然而惊,不知他到底作何打算。
本来雷雨来得也快去得也快,这一次却连下了整整三天。后方各州已经传回了军报,确实有几拔狄军攻城,也烧掠了来不及迁走的村庄,民心有些动摇,但是留守将士和官员安抚及时,没有一座城池失守。
这雷声大雨点小的攻势,让国舅爷心里的不安渐渐扩大。
李宝见他闷在帐里,托着下巴直聒噪:“先生你不知道,昨儿颍水涨了,淹了两个村子!还是那个孙元庆着人去救……看来是个好官啊好官。”
也不知是哪句话出动了国舅爷,他手中的算筹猛然断成两半。
方笑世一激灵:“怎么了?”
国舅爷站了起来:“我要去见大厉!”说着就撩开帘子走了出去。
想通了!他想通了!众多疑点终于一一串了起来!国舅爷也顾不得装出“病愈”的样子,直接踩着满地泥泞前往帅营。
见了厉行,国舅爷开门见山地问:“接下来准备取汴京吗?”
厉行也没隐瞒:“我觉得有些不妥。耶律图到了汴京之后就一直按兵不动,这不符合他的xingqíng。”看了国舅爷一眼,他又问:“你也这么认为?”
国舅爷摇摇头:“我怎么认为一点都不要紧。”他走到沙盘前,把汴京和上京的路连起来:“你一直派斥候打探着狄军的调度,对吧?”
厉行道:“他们防范得紧,派出的斥候十死一生。不过狄军数目大抵还是清楚的,加上当地驻军,大约有二十万。而且汴州这一带的驻军似乎大都是狄国附族。”
国舅爷却对厉行所说的不感兴趣,他指着沙盘:“最近狄军调度频繁,你确定耶律图没有把人调离汴州吗?如果他们退到了huáng河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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