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君侧之十年心_天娜【完结】(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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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宠,就是一整个寒冬。到了开chūn,沈小主被赐封为婕妤,常常可听那御花园中,一声声的卿君,温柔至极。

  「主子,冬天都过了,别捂手炉了,小心烫手。」小顺子瞅著楚熙然红红的双手提醒道。

  「是麽?」楚熙然迟疑地看向窗外柳树刚冒出的嫩枝芽,轻声道:「再晚些收吧,怪冷的。」「主子……」小顺子想说些什麽,终究还是咽回了肚子。

  没些日子,沈婕妤那传来了消息,竟是有了龙种。

  楚熙然突然笑了,他似乎看到了容妃和仪妃咬牙切齿的模样,他说:「小顺子,走,咱们得去看望看望沈婕妤,不,这回该是沈妃娘娘了。」「主子,皇上圣旨刚下,赐了沈妃娘娘梅妃称号。」「梅妃?」楚熙然想起了那一园子粉红色的梅,点点如心头的血,在皑皑白雪中闪动。

  梅妃,那是自己亲手送与了贺兰若明的女人。他还记得贺兰那日回来後,压著他上了chuáng榻,扯了他的衣袍,狠狠进入他的身体,不带一丝怜惜。

  他痛,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能抓著他的背脊,一遍遍唤著若明、若明、若明。

  天承国明治六年,也就是在沈卿君被封为梅妃的第二日。

  当朝的年轻天子下旨,赐封慕容昭华为德妃,楚熙然为贤妃,位正一品。因贤妃乃男子之身,不便管理後宫,因此德妃暂掌凤印,代理後宫。

  而母仪天下的皇後之位,依旧空悬。

  一年复一年,没有人知道岁月的流逝到底能在一个人的心里头刻下多少痕迹。

  就像楚熙然常觉得贺兰的呼吸就在耳後,一次又一次,温温热热,可那人的真心,却无处可寻。

  又或者,就像贺兰若明常觉得楚熙然的笑还是一如往常波澜不兴、漂亮异常,可他那双永远见不到底的深眸里,却不带一丝温柔。

  是不是真的被时间磨损而流逝的东西再也追不回来了?

  红颜未老恩先断。

  楚熙然重复著,一遍一遍,笔墨的痕迹在纸上龙飞凤舞,潦糙却好看。

  不管心里怎麽想,楚熙然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依然必须紧紧握著贺兰若明给予的宠幸,因为这是他的护身符。

  只是,两人的话越来越少,那人一来常常说不了两三句话,就抱著他压在chuáng榻上厮混一宿。他不懂为什麽贺兰若明会迷恋自己的身体,明明一样都是男子,绝不如三千粉黛来得柔软香媚。

  其实贺兰若明自己也不懂,可每次抱著楚熙然,闻著他身上gān净而熟悉的香味,就忍不住想揉进他身子里确认他的存在,似乎这样就可以抱上一辈子。

  只是他知道,他做不到。因为越演越烈的後宫事变,已让他从对他的骄纵渐变成了腻烦,他不愿意看到那样的楚熙然,笑得冷豔无qíng,杀人跟捏死一只蚂蚁般随意。

  这一年发生太多事。

  仪妃失宠了,唯独还有一个皇子撑著皇上对她微薄的关怀,只因她当众骂了贤妃,楚熙然。

  还有王美人的惨死,她是德妃和贤妃明争暗斗下的牺牲品。除此之外,数不清的妃嫔,大到昭仪,小到一个更衣,只要是他沾过宠过的,总会因各种原因消失或者死亡。

  看著楚熙然没心没肺的笑,贺兰第一次发觉,爱一个人的同时也可以恨一个人,他爱他曾经的善良和迷糊,恨他如今的冷血与算计。

  可是他忘了,把他置於後宫的人是自己,他也忘了,大婚那晚他说过会保护他,结果只是扔了他在这泥沼中自生自灭,他甚至忘了,是他自己说的「朕可以宠你、纵你、喜欢你,可是,朕不会爱你」的话。

  一句不爱,哪怕淡了远了,却已经埋在了楚熙然炽热的心中,生生将那狂热浇熄。

  楚熙然早死了,现在的他只有一个ròu体,为著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努力站在可以和那个一身龙袍的人并驾齐驱的位置上。

  楚熙然知道摔下来是迟早的事,却不知道那一天来得这样快,快到还来不及收拾自己早就碎掉的心,就什麽都没了。

  天承国明治七年,那是个落叶的秋。

  当今皇上的大皇子,也就是已失宠的仪妃所生的皇子,死在了一剂「牵机」之下。

  仪妃疯癫,成天在她的承gān宫疯言疯语,说是那个妖孽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当她张牙舞爪的扑到楚熙然身上,长长的指甲在楚熙然脸上留下一道不深的痕迹,说著:「贱人,你还我孩儿,还我孩儿!」楚熙然从那一刻知道,自己完了。只是,彷佛是谁,冷冷的在他耳边说,「楚熙然,失去个孩子换你的死,本宫觉得值得!」没想到这几年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长门宫。楚熙然笑得泛出了泪,看著院子里生长在一片杂糙中的夕颜花。他自言自语著,错在盛开,终究是,错在盛开。

  风起的那日,大火漫天,长门宫的红,烧透了半边天,楚熙然看著飞奔而来的贺兰若明,笑了。

  楚熙然并没有打算烧死自己,所以,只是院子的那片花没了,长门宫原本残破的宫墙焦黑成了一团残窟。於是他回到了他的永和宫,开始了所谓的幽禁。

  贺兰若明来看过他一次,或者还有几次,只不过他正好昏迷所以未知。

  他第一天清醒的时候,贺兰就在他身边,没有拥抱也没有安抚,他只说了句:「如果死能换回我的皇子,你去死,我不会拦著你。」「不是我。」他知贺兰未必信他,一双沾了血腥的手是没有资格辩解的。

  「我会查。」贺兰没有再看他,走得很gān脆,只是转身後咳出的血,在袖口下掩藏。

  「皇上,您都三日没休息了。」小林子凑了上去,担心地看著贺兰。

  「有事?」贺兰看到小林子手上的摺子,抽了过来就翻,扫了一眼,顿时五雷轰顶,手脚冰凉。

  「终是来了。」贺兰闭上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帝王该有的从容与镇定,他问:「人呢?」小林子无奈道,「都在御书房等著皇上呢。」

  「走。」贺兰捏著摺子的手紧了紧,似是恨不得撕了那东西,却最终还是松开了。

  宫里刚出事,宫外就跟著联名上书,也许这是一个连环套,冲著楚家来的。可是这一切,本就是他等了许多年的不是?

  只是他等了那麽久,却不知道这一切来的时候,自己真的会痛。

  「皇上,楚氏一族勾结外贼证据确凿,还请皇上即刻下旨捉拿。」「皇上,楚氏一族拥兵自重,是天承的灾难!」「皇上,楚氏一族早有叛变之心,皇上千万不可有妇人之仁!」「皇上,一念之仁,国家危矣!」

  「皇上,先皇和列祖列宗都看著您哪!」

  「皇上,天承百年基业啊,皇上!」

  「还请皇上即刻下旨!」

  「请皇上即刻下旨!」

  「皇上皇上皇上……」

  「传朕旨意,查封楚氏将军府,捉拿楚氏一族押入大理寺,jiāo由大理寺卿、刑部尚书、都察院御史三法司会审。」圣旨,一旦下达就不能收回,皇上是金口之言,皇上是一言九鼎,皇上是驷马难追。贺兰若明静静闭上了眼,他想到了那人在大火中凝视著自己的眼神,那样深的怨著,又是那样深的痴缠著。

  他看到他张口,几乎没有声音的,低低一声,明明离得那麽远,明明被侍卫拦得近不了身,明明眼前有越发浓烈的黑烟。可他仍旧听得到看得到,那一声「若明」,震得人心碎。

  大火中,他见到了他的笑,一如初见时,透明而温暖。可是,终是要负他的,哪怕是从一开始的演戏到慢慢变成真心,也依旧无法改变这从一开始就注定好的结局。

  忘了已经是多少日,不再被人过问的永和宫,彷佛已经代替了被大火烧残的长门宫,成了那月亮上锁著三千qíng愁、冰冷而幽怨的广寒宫,寂寞萧条。

  「主子,回chuáng睡吧,都入秋了,您这样会冻病的。」小顺子看著坐在窗前一动不动的楚熙然,心口慌得猛跳。

  「小顺子,第几日了?」

  「回主子,十一日了。」

  「十一日呐,看来这次是真的没戏了。」楚熙然自嘲地笑了。

  「主子,或许皇上正忙帮主子恢复清白,查清真相呢。」「罢了,查不查有分别麽?这双手上也有几条人命,还说什麽清白?笑话!」楚熙然在月下仔细看著自己柔亮葱白的手指,年少时练剑遗留下的老茧已渐渐褪去,这哪还会是一个带兵杀敌的双手。

  「主子……」小顺子话未完,却在看到门口站著的人时,傻了,「皇、皇上来了!」「守在外面,今儿个夜里谁都不准进来。」

  「来了?」楚熙然走近贺兰若明。

  「嗯!来了!」贺兰若明拉起楚熙然的手紧紧攥著。

  「怎麽了?」楚熙然发觉贺兰的手竟是冰凉,甚至微微颤抖。

  「想你了。」贺兰把脸埋在楚熙然胸口,像个撒娇的孩子,近乎执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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