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稚嫩的手被她抓得生疼,看著泪流满面的娘亲满脸不安,糯糯的声音也跟著一起呜咽。
纪素轩回过头,看了眼自己的孩子,注定要欠了这孩子一份父爱。
他想起晴莲说过的话,
[ 你不该问的,她始终是你的结发妻,更何况她是当朝公主,也是你孩子的娘亲。]
就是有太多的牵绊让他束缚著忘却了晴莲忍耐下的委屈,总以为从此後好好的保护就是给他最好的爱。
可是,终究是错了。
他才会失去。
人生的取舍总是这样,不停的亏欠,却已不能回头。
一年的时间,他从关外跑到关中,又从中原一路寻到江南。
也去过临安,这个他与晴莲初识的地方。
只是事过境迁,就连那个曾是街头巷尾人人皆知的妾室成群的桐少桐雨秋,都已经散尽妾而独守一妻,过著安稳平缓的生活,丝毫不见当年的放làng及潇洒。
於是,他又奔著尘绝这个线索来到了杭州。
踏进玉萧苑的时候纪素轩忐忑著,怕是又一次失望,怕真的上天入地都已无门。
他纪素轩也不过一界凡人,也会害怕,怕心里的那个人,早在一年前就已从这世间消逝。
那麽,这一年来的坚持又算什麽呢?
和所有小倌馆一样,玉萧苑用著大色块的豔红装饰著厅堂前殿。
大红灯笼高悬於庭门两侧,厅堂阁梯正对的,是个不大不小的台子,两边各有一耸入檐顶的漆红柱子,分别贴著两句诗词:金风玉露一相逢 便胜却人间无数。
纪素轩顺著一地的猩红色毛毯走入厅堂,喧闹的声音不绝於耳,而从这片吵杂中穿透出歌声却是清脆动qíng得让人沈醉。
人如花飞云如短歌
谁曾爱我
时而风光时而坎坷
谁僯惜一个我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
我心媲美是明月
qíng如孤舟愁如深秋
尘如初chūn雪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花虽美
也在期待你留下结果
红如天色蓝如沧海
如何记载
时而光彩时而悲哀
如何等一刹爱
镜花岁月没法断绝
我心媲美是明月
qíng如孤舟愁如深秋
寒如初chūn雪
一曲《惜花》贯耳,幽幽如泣如诉。
纪素轩怔然著神qíng急目穿过一桌桌嫖客朝那台上望去。
一个十六岁的小倌儿,清秀的眉目,湿润的眼里有挑人骚动的娇媚,好看的瓜子脸上却腼腆著微笑,不知是酒醉了容颜还是这qíngyù沾染下而绽放的热度,那小倌儿脸红红的,更衬得如玉的肌肤水晶透嫩。
一眼而已,纪素轩仿佛回到了第一次看到晴莲时的样子。
虽说只有七分的相象,却已让他无可自拔的呆滞在原处,再也迈不开半步。
思念如海水颠覆著所有的理智,看不清也听不清,他的眼里只有台上的那个唱著歌抚著琴的小倌儿,他的晴莲,却也不是那个他要找的晴莲。
再回过神里,纪素轩才发觉那个小倌儿已经下了台站在他身边,周围一群人哄闹,此起彼伏著有骂咧有羡慕有打趣。
原来,今夜是这个小倌儿的开苞夜。方才纪素轩已彪得他头夜,只是他自己浑然未知而已。
“这位公子,我们秋月可是头一次,您可要好生担待著些,若他有服侍不周处还请爷多怜惜”说话的正是玉萧苑的老板,尘绝。
被带进了两楼厢房,唤作秋月的小倌儿若水柔媚的身子已移坐在纪素轩身上。
尘绝关了门,嘱了声“ chūn宵刻值千金”,就带著人离开了。
纪素轩眼见那扇红彤彤的房门被紧紧关上,门上还雕刻著一朵朵盛开的莲,宛若他曾送给晴莲的那枚莲花玉,栩栩生动。
软香入怀,本该是豔福,可纪素轩却悲由心升,皱紧的双眉绞成了个死结,拉开了那小倌站起了身。
“爷,怎麽了?”被甩开的小倌儿也是惊诧而起,不知自己是怎麽得罪了客人,慌张了起来。
“ 我买你,只是不想看你被人糟蹋。若当年……”
话落,纪素轩已走到了门口,看著那门上的莲花雕木停顿下脚步。
一想到晴莲过往也是这样被人叫卖著所谓的头夜,就是一阵痛。
不仅会想,若当年能早些遇著qíng莲,若当年能早些明白自己的感qíng,若当年能抛开一切给他承诺……太多的假设是感qíng无法承担的无奈与凄然,他不敢再想,也不能再想,却还是忍不住潸然泪下。
打开门,一脚才跨出门槛,纪素轩却见门口正站著一个人笑吟吟地望著他。
“怎麽出来了?不是刚抱得美人归麽?可别làng费了白花花的银子”
说话的人很丑,丑得让纪素轩心脏砰砰乱跳,只能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处,连还跨在房内的一脚都忘了收回。
“呦,什麽时候改吃素了,我怎麽不知道?”
那人一手横抱胸前,一手屈上捏著自己的下巴琢磨著又道“难道是嫌弃秋月不够漂亮麽?好歹他也有我当年的风范啊”
“晴莲?”纪素轩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一个大声眼前的人又飞走了似的。
“那麽丑的脸,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晴莲瞥了眼房内,也不看愣在那的纪素轩,朝著身後不知怎麽又去而复返的尘绝道“ 阿尘,纪爷估计喜欢有经验够风骚的,赶紧给换个人吧,不然要说咱玉萧苑待客不周了,满足不了客人需求了”
“我要你!”
纪素轩一把扯过还在唠叨个不停的晴莲,憋了半天,从牙fèng来又蹦出几个字来 “我终於找到你了”
晴莲收敛起适才顾作镇定无谓的表qíng,深吸了口气,闻著纪素轩身上熟悉的味道忽然感觉到一股很久未有的安心,就像是远离了家乡的游子再次踏上故土的那种亲切与平静。
尘绝冷眼旁观,嘴角略微著的上扬,道“ 纪爷,我们莲儿不是小倌,不能接客”
“谁说他是小倌了,他是我的人!”纪素轩不悦道。
“哦?”尘绝眼角触到晴莲还蒙在纪素轩肩头的身影,又道“他的脸已经毁了,纪爷何必直著?我们苑里漂亮的小倌儿多了去了,随便您挑”
“我只要他”
“您有妻有子,要他做什麽”
“我说了我只要他”
纪素轩的吼声震开,到是连尘绝都给吓到了
“晴莲,这回你可是都亲耳听到的,该放心了吧?!”
尘绝意味深长得看著此刻仰著头正望著纪素轩的晴莲,稍一带过就全然了於心。
一扬手,招来了房里的秋月,拉起那孩子的手道“走吧,这厢房可要让给别人了”
进了房,关了门。
晴莲拿起一边三角鼎架上铜盆里的锦绣丝帕朝脸上抹去。
一块块粘皮与色块和著水的湿润掉了下来,看得纪素轩又是一愣。
“你的脸?”
“你不知道做这一行的最忌讳的就是这副皮囊了麽,自然是有法子驻颜养生调理伤疤,只是阿尘说我这伤太深太久,怕是全好不了了,你瞧这,还有一道道淡痕呢”
晴莲对著铜镜指著自己脸上一道道淡粉色的疤痕说道。
“莲儿”
“恩?”
晴莲回过头,却见纪素轩已经从後贴身把他圈进怀里,脑袋正搁在他颈间磨蹭。
一丝红线就在此时吸引了晴莲的视线,缠绕著坠於胸口处,闪闪光泽,剔透而莹亮。
那是晴莲离开将军府时落在承泽苑没有带走的东西,一朵小小的莲花。
莲玉。
盛开在滚滚红尘中,妖治著它独有的美丽。
那是洗尽铅华後尘缘所渡的一场聚散离合。
任你翻云覆雨这涛涛三千丈红尘乱世,也终究敌不过qíng人温柔的一声“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千古未变,万世永恒,也就只是一刹那。
(全文完)
滚滚红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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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不经意的你
和少年不经事的我
红尘中的qíng缘
只因那生命匆匆不语的胶著
想是人世间的错
或前世流传的因果
终生的所有
也不惜换取刹那yīn阳的jiāo流
来易来去难去
数十载的人世游
分易分聚难聚
爱与恨的千古愁
本应属於你的心
它依然护紧我胸口
为只为那尘世转变的面孔後的翻云覆雨手
来易来去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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