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不算是我师父,只是与他萍水相逢,他教了我几招。”
“呵,萍水相逢便教了门绝技,白兄好福气。”他酸溜溜地。
“那燕兄又是承师何人?”
“同门中人。”他挥挥手,显然也不愿多提。“不过他倒与白兄同姓,呵呵。”
“……白澜月?”
“咦?”
我俩对视,半刻锺後,勾肩搭背地狂笑起来。
“哈哈哈哈,有缘,果然有缘!”燕淡消边笑边说,“算起来,我们称得上是师兄弟啦!”
“我兄你弟……”我以肘顶顶他的胸膛,想占我便宜,哼哼。
他没反驳,却更加亲切地搭我的肩,头靠我身上,我没有推开他,由他贴著。
“喂,我越来越喜欢你了,怎麽办?”
“凉拌。”我弹指点他的额角。
“你真无qíng啊。”
“我是几度慈心嘛,要qíng何用?”淡淡地扫了眼人cháo,猛地一怔。
“怎麽……”
我推开他,急急地冲向人群,他追在我身後,我已无暇顾及。
心,在怦动。
是真是幻?刚刚在人cháo之中,扑捉到了一抹淡雅的背影,那背影如深谷幽兰,独树一帜地在人cháo中移动。
撞到人了,我不理,继续追逐,人有挡道,我一掌推开。在哪?在哪?
心急如焚,眼里看不到其他人,唯有那抹飘忽不定的淡然背影。
在前面!
我欣喜若狂,施展轻功,在人头上飞腾,不顾惊奇的人群。
近了,近了!伸手一按那人的肩,猛地将他转过身,开口便要叫:“二……”
“你gān什麽!”陌生的俊脸浮现出一层薄怒。
我不信!我不信!这明明是属於二哥的背影,可却不是二哥本人!?是不是易容了?
我伸手摸他的脸颊。
那人被我弄痛了,狠狠地推我一掌,我大退一步,胸口隐隐作痛。
他会武,用了七八分功力推我。
“看你人模人样的,居然当街……当街……”他摸著脸颊,气极。
我怔怔地望他,深受打击。正面看,不像,不像,完全不像!
“对不起,对不起啊!”有人把我拉到身後,连连向那公子道歉。“我这兄弟最近生了场病,那个……这里有点不正常,常常认错人,所以……请还公子见谅。”
他指了指脑袋,又是一脸赔笑。
“哼!”那公子甩了甩袖子,转身离去。“有病就不要出来吓人,真是的……”
好一会儿,我恢复正常,对上燕淡消担忧的眼神。
“你──”
我皮笑ròu不笑地扯动嘴角,下了狠劲,捏住他的耳朵。“谁的脑子不正常?嗯?”
“哎呀,哎呀……痛……”他跳脚。“是我不正常,是我不正常,手下留qíng啊……”
捏够了,我放过他,无了逛街的心qíng。
他揉著耳朵,唉声叹气地跟在我身後。
行了几步,我顿住。环视满街的灯笼,自嘲地笑。
我怎能奢想呢?
二哥……早已化为刀下魂,不复还了……
燕淡消像块牛皮糖,死皮赖脸地粘我身边。我也懒得甩掉他,由他跟著。半个月之内,我和他两人吃遍杭州各大酒楼。
他大手,我就不客气地猛花他的银子。
这一日,正在一家叫“小蓬莱”的酒楼里享受美食,吃个半饱时,我摸摸肚皮,靠窗俯看街头。
“怎麽不吃了?”燕淡消问。
我没好气地回道:“饱了。再吃下去,我要发福了……就像那个人……”
指了指街上的一名胖得像猪般的中年人。
他哈哈大笑。“要是白兄真成那样,也是最好看的猪……”
我塞了一只烤翅进他嘴里。“吃你的吧!”
“唔,唔……”他吐出jī翅,拿丝绢擦拭满嘴的油腻。我不再看他,目光落在街角。
倏地站起身,手按在窗台上,双眼锐利地扫视。
“……又怎麽了?”姓燕大惊小怪地问。
不是错觉!我肯定。绝对是我该认识的人!
“喂……”
没有犹豫,我直接跳出窗户。
“白兄……你……别丢下我啊……”
不理身後人的叫嚣,我紧紧地锁定目标,无声无息地跟踪。
前面两个人,一高一矮,似主仆,身上虽穿著中原人的衣服,仍掩不去异邦人的气韵。
当那两人走进一座豪宅後,我方悄然从树gān後步出。
眯眼打量眼前这座巨大的豪宅,心中的疑惑越扩越大。
如果我没有看错,那两人来自漠北,且来头不小啊!
莫多尔,那个为得到二哥而发动战争的异国男人!
他为何巧装打扮来中原?还进了这座豪宅?当年的战争打了三年,如今早已停歇。现在天下太平,人们过著丰衣足食的生活。然而……身为王者的男人,何以来中原?他的目是什麽?
双眉紧拢,我仔细地观察豪宅的扁额,蓦地,我睁大了眼。
这里是……
“喂!”背後被人狠狠地一拍,我恼怒地转身,对上燕淡消那张平凡的脸。
“有何贵gān?”语气不善。
“你……你还好意思问?抛下我,独自来这里发呆?你可知我追了你几条街啊?”一脸委屈。
我吐口气,忽视他的埋怨,跨步就走。
“喂,喂……你怎麽不理我?越来越搞不懂你了……白兄啊……”
这麽多年──有一个人一直被我遗忘了!
我还真是不孝啊!
母亲……
我那被父亲休掉的母亲呵……
**** ***** *****
是夜,我避开燕淡消,在夜幕的掩护下,潜进了那座豪宅──母亲的娘家。
说来可笑,这宅子虽是我外祖父的,但我来的次数屈指可数。小时候随母亲来过两三回,外祖父家的人对我并不太亲热,所以我对他们也没什麽好感。
数年前,爹在叛逆前休掉母亲,是何意?当初在天牢里听爹以平淡的语气说休掉了母亲,我心都凉了。爹否定了母亲对他的爱,甚至对叔父真qíng流露?那时我太年轻,只听一面之词,便认定了一些事qíng,如今想来,我忽略了很多细节。
从我进宫,皇兄中毒,璃姐姐的死,到白家反叛……里面穿cha了很多蛛丝马迹,而那时的我完全没有觉察到。所以在父兄被斩首後,我心如死灰,恨意横生,愤世嫉俗,甚至……毒杀了叔父……轻松地躲过巡逻的侍卫,摸进一个幽静的小院,小院阁楼尚有一丝光亮,纸糊的窗户上映了一条纤细的剪影。
翻身跃上阁楼,踩在窗户下的瓦檐上,屏息静听一会,确定人并不在窗户口,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一角,窥视屋内。
浊huáng的灯光下,妇人坐在椅上,全神贯注地刺绣。看到这个侧影,我心一紧,眼睛微酸。
娘……
较之十年前,老了,鬓角斑白,细纹爬上了她绝美的脸,瘦弱的身子似乎更细小了,在被父亲休掉後,她──就在这幽静的小院里生活了四五年麽?
推开窗扇,轻轻地跳进来,母亲没有发现我,她的手在不停地穿cha针线,雪白的绸缎上,开出一朵朵秀丽的芝兰。
很美,也很jīng致,这花纹,曾经在二哥的身上看过。二哥经常穿母亲绣的袍子,绣有芝兰的雪白袍子总是那麽的独特,更衬出他清傲的气质。
“娘。”轻轻唤一声,我蹲在母亲面前。
母亲吓了一跳,错扎一针,破了手指,我急忙拿过来,将之含在嘴里,湿润的眼凝望她。
她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头上的珠钗微微一颤,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是……”她的唇蠕了蠕,声调急急往上拉,却失了音,嘶哑了。
松开母亲的纤指,我温和地看著她,轻轻握住她的双手。“我是君儿呀,娘。”
“君儿……君儿?我的君儿!”她激动地扑进我怀中,捧住我的脸,含泪打量我。
“是我,娘,孩儿不孝,让娘担心了。”我柔声细语。
“君儿,我的君儿。”娘紧紧抱住我,我的脸埋进她的胸脯里,她的怀抱很柔软,是母亲独有的,让我想起了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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