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脸疲色的宋平安来找他报到时,他还是同样拍拍宋平安的肩膀,道:「秦公公是太监总管,在宫里,除了皇上和后宫的几位主子,他的地位是最高的了。你辛苦些多为他做些事,过不了多久,定能升职,怕还能直升上侍卫!」皇宫里什么龌龊的事qíng没有,国之中心,偌大的宫殿聚集人间珍品,同样所有的yīn暗也都汇集于此。贾思奇在皇宫里当差也不是一年、两年,见识过的事qíng比宋平安还要多得多,他肯定秦公公让宋平安gān的不会是什么好事,因为好事不需要藏着掖着。安慰宋平安的同时,他心里也难免为这个老实人担忧,见不得光的事qíng,定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事了之后,秦公公会不会灭口,还很难说。
当然这些贾思奇没有明说,在他心里,平安不会有事的希望更大一些,毕竟秦公公虽身居高职,名声倒是不错,在他手里,还没发生过一件冤杀事件。
听见队长的这番话,宋平安的心思意外地和贾思奇不谋而合,就是甭提能不能升职了,最后能不能活着还是个问题。
就算他相信了皇帝的话,他不会杀他,但太后呢?
秦公公说过的话宋平安一直没敢忘记。
烨华本想等平安醒来的,可是一份由礼部尚书上呈的奏招顿时令他气火顿升,看到最后,他差点想把这份奏折撕了。丢下这份奏折后,他起身在原地转了好几圈,终还是无心继续批阅奏招,叫人进来把书案奏折什么的全给撤了。
思前想后,他叫人备好玉辇,坐上去直奔慈宁宫。
他从御驾上下来时正是申时七刻,下午时分,太后和太皇太后都在屋里,品尝前不久御贡的新茶,桌上摆着几样jīng致的小点心和几样新鲜的水果。
皇帝的驾到让两位长辈不约而同放下手中的茶盏,笑脸吟吟地相迎,皇帝也假模作样地上前问安。若是单单只看这一幕,外人皆以为这祖孙母子三人真是相尊相互,关系融洽。
待三人都坐好,太皇太后向宫女吩咐:「还不快去给皇上上茶,这新上的茶入口回香,好得很。」对着皇帝,她笑道:「皇上日理万机,cao劳国事,怕是没心qíng坐下来慢慢品饮,今天难得有空来给哀家和你母后问安,就趁这个机会好好尝尝。」说罢,她拿起几样点心摆到皇帝面前。
「知道你们男人不爱吃甜食,但配茶吃一些,也是妙极。」烨华等茶上来,揭开茶盖慢慢啜了一口,接着拈起一块绿豆糕放进嘴里。
「皇祖母说得不错,这糕点配着这茶,味道是极好。」太皇太后自己也拿起茶杯慢悠悠饮了一小口,意有所指地道:「只是呀,再好吃的东西,也要有懂得品尝欣赏的人。」太皇太后语尽后,屋内的这三个于这天下间,身分皆无比高贵的人再无声。烨华等了片刻,看面前的这两个长辈都一副不会主动开口的样子,索xing自己先把话给挑明了。
「皇祖母,朕今天看了一份折子。」
「哦?」
天下之大,事qíng天天有,折子天天上呈,有什么可奇怪的?
「是礼部尚书赫连玥递的折子。」
「哦。」
太皇太后还是一脸不咸不淡的表qíng,反倒是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太后终于抬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
把面前这两人的神qíng皆收在眼底,烨华垂眸浅浅地笑:「赫连玥说今年国事接连受挫,如今战事已休正是百废待兴,现在民间却是沉浸于郁郁之中,若年底举办一场盛大而隆重的典礼,定能冲走这一郁气——他提议,朕可趁此机封后,一是后座空置已久,二又能兴盛国气,一举两得。」太皇太后闻言,喜不自胜,不由赞道:「真是好主意!」烨华却于私下冷笑。
「皇祖母不知道此事?赫连玥是您一手提拔上来的人,朕还以为这是您老人家的安排。」太皇太后听闻此话,慢慢敛下喜色,放下茶盏时望了一眼身边的媳妇。似猜出什么,太皇太后忽而又笑笑,用手绢轻擦嘴角,面对皇帝:「皇上,你也知道,这两年哀家已经不管什么事了,你这质问未免太过了?赫连玥是哀家一手提拔的人不假,可是他做什么事总不能都要通报哀家吧?而且这事,哀家觉得甚好,后座总这么空置,并不是什么好事。等过了年,皇上就十八了,是该有个女人管管这后宫了。」说罢,扭头看向身边的太后,太皇太后笑道:「月娥,你说对不对?」年近四十风韵犹存的太后含笑点头:「母后说得极是。」若是这两个女人都点头,基本上事qíng就算定了,正因为深知此事,所以烨华才恼,他贵为天下之主,就连自己的亲事都奈何不了她们,那国家大事,他这皇帝还有多少能自主?
烨华也跟着笑,眼底却透出丝丝寒意。
「那不知皇祖母和母后可有什么人选?」
「人选?当然是看皇上的意思了。」太皇太后拈了一块糕点,又轻轻放下,拍拍沾到的糕沫。「不过,毕竟是一国的国母,家世门楣相貌人品定要上上之选,不能失了国体,也不能违背祖制。」「哦。」烨华挑了一下眉。若按这个要求再经过一番筛选,剩下就没几个人了,此刻,烨华已然心知肚明。
太后在这时突然说道:「若皇上没有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在朝堂之上问一问大臣们的意见。」「朕知道了。」朝堂之上基本是她们的人,若放到殿上去问,口径肯定一样,人选自然还是那一个。
皇帝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太皇太后一眼就能看出他脸色不佳,默默收在眼底,捧起茶盏想了想,道:「皇上,正因为你是国君,不能如意的事qíng才最多。」「皇祖母说得极是。」
看他八成也听不进去,太皇太后不以为意地笑笑,继续喝茶。见太皇太后没再说下去,太后这才出声:「皇上,你渐渐大了,很多事qíng该做、不该做自然清楚,不要再让你皇祖母cao心。这些天你的确因为国事诸多而烦心,哀家便没多言。可哀家现在管着后宫,很多事qíng都看在眼底,皇上有多久没召人侍寝了?以前皇帝可没一连好几个月都独宿乾清宫过。刘昭仪年前生了长公主,你除了在她出生前去看过一眼,可还有看过第二次?
你是一国之君不假,别忘了你还是皇宫众妃子们的丈夫,是皇子和公主们的父皇。古人说得好,若要攘外须先安内,家事不和,如何去管国事?」瞟一眼看似在认真聆听教诲的皇帝,太后继续道:「还有一事,哀家最近听闻一些风声,说皇上其实并不真是独宿乾清宫,cao劳国事之余,似乎还有闲qíng召一些不相gān的人到寝宫之中日夜寻欢?」一直看似平静的烨华在这时露出一笑:「也不知道是哪个在母后跟前乱嚼舌头,没有的事还能说得头头是道。」「是不是胡言乱语还真不好说,皇上这一年来把乾清宫圈围得跟铁桶一般,用的尽是你信得过的人,哀家听闻此事想叫人去确认一下都千难万难。」「当然是没有的事,母后也不想想,这皇宫里出入什么人,还有您不知道的吗?」似提醒,还略带几分刁难,太后闻言便不再作声。
烨华在这时起身。
「皇祖母、母后,朕还有事qíng要办,就不久待了,告辞。」皇上走了,两个女人看似若无其事,实则满腹心思。太皇太后在熏香袅袅之下静看太后,静静叹了一口气。
「月娥,孩子大了,不好管,更何况这孩子还是当今皇上,你以后这训孩子的口吻得改改,或许他还能听听。」太后轻轻点头,而后道:「母后,烨华这孩子心里还在怪我吧。」太皇太后不禁苦笑,「他又何尝不怪哀家?」
「不,母后……媳妇一直觉得,当年那件事可能做错了。」太皇太后略微思忖,才道:「你是说烨华十四岁时,你下令处死那名侍卫之事?」「嗯。」太后沉重地点点头。
年迈的长者摇头轻叹:「你呀,是下手太快。十四岁的孩子,凡事都在兴头上,你若等他腻了厌了才出手,他或许还会感激你,你却在他才尝到乐趣时一刀断得gān净,他能不记着怨着?」太后一脸苦色:「母后,媳妇当时听说那孩子沾染此道真是吓一跳,更何况那侍卫身分如此低贱,媳妇实在是怕传出去对皇上名声不好。后来媳妇才渐渐想开,历朝历代哪个皇帝皇宫里不养着几个男宠,这才在宫外找了些身家比较gān净,长相也不错的少年,把他们召进宫来专门伺候皇上。」「唉,媳妇你也是良苦用心。可不管怎么说你毕竟是他母后,是生他养他的人,在这件事上孰轻孰重,他定能知晓,不必多虑。」「是。」
太皇太后都这么说了,太后也便不再纠结于此事,撇开沉重的话题,继续品饮糕点和新茶。
那日,烨华从慈宁宫出来后便直接到了一国之主接受朝拜的奉天殿中,坐在高高的龙椅之上,遥望远处的殿宇巍峨,飞檐凌空。这一个晚上,他想了很多,也想了很远。
皇帝于十二月初九封后的消息似乎于一夜之间传遍全国,这不仅是皇帝的大喜之日,更是举国土下的大庆之时,届时,君王大赦天下,举国宴贺,这一个新年,变得更有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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