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後,事毕。
燕寒出了一身的汗,一脸惨白,面无血色,纤细的指节松开,已经勒得发白了。
“呵,这孩子真硬气,其实吃了麻药还是会疼的,不少人疼得哭爹喊娘,他却乖乖地一声不吭。”
“殿……”普楚见状心疼地差点又要说漏嘴。燕寒想伸出胳膊拍拍他的肩膀,怎奈药xing还没有过去,动弹不了,只得轻轻道:“辛苦你了……”
听到燕寒到现在还说这种话,普楚再也忍不住,抓过他的手就开始呜咽起来。
他的王子不过还是个孩子啊,为什麽上天要让他吃那麽多苦?
“普楚,别哭。”身为伤者,此时燕寒却开始安慰起仆人来,“我这样怪不得别人……都是我自作自受……”
十二月底,龙城飘起了雪。
据匈奴人说,龙城每年的冬天都很冷。到这个时候都会下雹子,砸死许多牛羊,压垮帐篷和房屋,但是今年却没有。飘落的雪花都是六棱的,纯洁晶莹,好像天降的jīng灵。
“殿下,你这样会著凉的。”普楚在帐子里正把炭火弄烊,看到燕寒此时正蹲在帐门口看风雪。他大声唤道,可是燕寒没有反应,普楚这才想起他的耳朵失聪,是听不见自己喊话的。普楚忙提了件氅子过去要把他裹了抱进来,燕寒却拉著他,道:“普楚你看,多麽好看的雪花。”天真的口吻,就好像是第一次看到下雪。
普楚心中酸楚,可还是顺著他的意思连连点头。
距燕寒的伤口fèng合已经过了半月,他康复地很快,此时已经能正常下地走路,只是还得小心不能牵动伤处。普楚在城外租了牧人的一间帐子,想等燕寒完全痊愈再带他离开。
只是之後他们能去哪里呢?普楚琢磨著……其实主仆二人若是能像现在这样,归隐在市井,过著小民一般平凡的日子,也未尝不是一桩乐事。
“普楚。”就在这麽想的时候,燕寒忽然唤了一声,普楚回过神,只见燕寒寒星般的眸子正深深望进自己眼里:
“等我伤好,你就离开吧。”
“殿下?”
“我在你身边只会拖累你……离开我,摆脱奴籍,去过普通人的生活吧。”
“不!我不会丢下您不管!”普楚激动地说,燕寒却不理他自顾自道:“我已经想过了,不远的guī兹国有间相龙寺,我可以到那里去。”
普楚一怔,燕寒却冲他微微一笑:“楼兰历代许多君王退位之後都出家做了僧侣,我只不过比他们早一点去修习佛法,你不必觉得可惜。”
“可是殿下……”虽然燕寒这麽说,普楚还是舍不得,他的主人不过才十五岁啊,风华正茂难道就要伴随青灯古佛度过?
见燕寒的神qíng绝决,普楚也不好拒绝,只得叹了一口气,在燕寒的手心写道:我送您去。
共妻 第二部 三
燃灯节,朝古道上风和雪。
风和雪,江山如旧,古道人绝。
十载短短分离别,与君犹对当时月。
当时月,与人离歌,照人泪别。
坐在马车的前辕,燕寒轻轻吟唱著旧时在天朝乐坊听过的小曲,当年听著这曲子并没有觉得有多新鲜,可是现在迎著漫天飞雪,马车又行在荒芜的戈壁古道,心中盈满无限惆怅。
“殿下,我们离guī兹国还有很远呢,您先进入休息一下吧。”普楚摇了摇燕寒的肩膀,示意他进入,燕寒却摇了摇头。
“我自小长在深宫,从来不知饥寒……”燕寒望了望普楚,笑道:“你这般照顾,日後我一个人的时候又该怎麽办?”
“殿下……”普楚愣了一下,这才明白燕寒自从伤势稳定之後,一直要求自己教他洗衣、做饭的原因,原来他是准备著将来自食其力。
可是好端端一个王子,怎麽能让他做这等粗笨的活计?普楚不甘,再度执起燕寒的手,在他的手心画道:
您现在後悔还来得及。
“就算我不去相龙寺,我还能去哪里?”燕寒无奈地对著普楚苦笑──现在不光是楼兰,匈奴和天朝他同样去不得。自己身无长技,流落市井能靠什麽过活?想来也只有出家一途了。
眼看著燕寒昂起头对著飘雪的天际,冻得微红的脸上一片恬淡,普楚忽然什麽话都说不出来了……
“人在前面!”
“快拦住他们!”
也不知走了多久,身後传来纷杂的马蹄响动与人声嘶喝,普楚警觉地回头张望,只见背後雪尘滚滚,一队匈奴轻骑从後面追赶上来,他心中一沈,急忙把燕寒推到车蓬里──然後一甩缰绳,趋使著马匹急奔!
可是再怎麽跑又如何跑得过匈奴士兵的骏马?不消半刻,後方的轻骑便以包抄之势围住了两人的马车,迫使它停在了古道上。
“下来!”为首的武官这般吆喝,立即有人跳下马把普楚拖下来摁倒在地,然後又有人把燕寒从马车里拉出来,推到武官面前。
“嗯……”武官从怀中摸出一副小像对著燕寒打量一番,“就是他了,带回去!”
“你们想对他gān什麽?!”听到他这麽说,普楚忍不住大叫,拼命地想挣扎起身,可是被几个士卒压制著,根本动弹不得。
燕寒见状,知道自己仍旧脱不了最後被押回龙城的命运,他也不反抗,只是对著那武官道:
“我跟你们回去,你们放过他吧。”
“可是……”武官本想拒绝燕寒,可是对著他那张虽然苍白幼秀却又透著无声威严的面孔,莫名地生出信服之感。
“好吧。”
诸人松开了普楚,由武官押著燕寒上了马匹,普楚还不甘心,燕寒劝道:
“别管我了,普楚……快点走吧。”
“可是殿下……”
“听我的话,会没事的。”燕寒笃定地说,抓住仆人的手晃了两下……温暖的触感仿佛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教普楚慢慢平静下来。
轻骑队出发了,普楚站定在古道上望著他们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马蹄扬起的尘埃也全部消失在视野里。
共妻 第二部 四
“这些日子,你去了哪里?”
镇国将军的营帐中,身披白色裘衣,负身而立的男人这般问。他的声音很冷,透骨的冷,恐怕每个听到的人都会qíng不自禁打上一个寒战。
可是燕寒什麽都听不到,他的世界万籁俱寂。
“怎麽不回答?你没听到我在问你话吗?”等了一会儿,没有得到答案,巴图达赖回过身,看到燕寒茫然的表qíng。
“你以为装傻就能解决一切吗?”巴图达赖的音调变得更沈、更森冷,他朝燕寒bī近一步,燕寒这回却没有躲避,他坦然地面对巴图达赖的审视。
盯著燕寒看了良久,巴图达赖眉头微蹙,招呼下人拿来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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