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支南泽军且战且走,朝着与大营相反的方向而去,渐渐跑进了戈壁里。黑骑眼看着敌人距离自己只有十余丈,乌骝马的速度也比南泽军马要快,可碍着箭雨的gān扰硬是追不上,不由心下焦急,全然不肯放弃,反而追得更紧,不知不觉中就被南泽军带到了荒僻之地,过去盏茶功夫,连大营和城池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陈忆安心中大定,推演了一夜的战术果然好用,计划的第一步已然成功了。
他带来的两千多人全是从整支队伍中挑选出来的jīng锐,唯有这样的队伍才有希望和黑骑正面抗衡。现在看来,这些人不rǔ使命,都用尽了全力,不仅达到了目的,还和黑骑战了个旗鼓相当,这全然是意外之喜。
跑了这一阵,黑骑也渐渐开始觉得不对了,这种追法不仅没法给南泽军造成杀伤,反而他们的人在不断倒下,这完全是一桩亏本的买卖。何况这群南泽人逃跑的方向根本不是邺丘或是某处大营,而是一览无余的茫茫戈壁,他们究竟要gān什么?
想到这里,他们不由停下了脚步。他们一停,南泽军也停了,双方隔着一箭之地遥遥对望,气氛十分诡异。
正在这时,地平线上忽然爆出一团亮光,那是与方才相同的一个信号,是九夷请求增兵的信号。黑骑不由愕然,信号传出的地方是刚才的战场,也是伪装成运送军需队伍的那队人马的所在地。那里需要增兵?这是出了什么事?
那队南泽jīng锐还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他们,像是一群在等着看戏的观众,每个人脸上都似乎有那么些不怀好意。黑骑犹豫了一瞬,当即决定拨马回头,朝发出信号的地方而去,毕竟持有信号的人有权命令他们,而他们却无权违抗命令。
伏伶仍然和那些穿着平民服饰的九夷军留在原地,他似乎旧伤发作,脸色极其苍白。只见黑骑挟裹着滚滚烟尘自远方飞速而来,片刻就到了面前,不由问道:“追上没有?”
“……没有。我们收到信号而来,出了什么事?”
伏伶捂着胸口,一副站立不稳的模样,额头上竟渗出了几颗冷汗,qiáng撑着道:“大营受袭,我收到信号,你们即刻赶去支援,我随后就到。”
黑骑面面相觑,大营受袭?南泽目前的主将陈忆安正在几十里之外,袭击大营的会是谁?看伏伶和众位同僚都是一脸焦急,他们也顾不得许多,一扯马缰,滚滚烟尘再度冲天而起,几乎是拼了命地赶向二十里外的大营。也难怪他们没有及时收到消息,他们先前的方位已经距离大营将近五十里,营中发了消息他们也看不见,得依靠伏伶这边转达,等他们再赶回去,已经迟了小半个时辰。
九夷大营仍旧驻扎在千丝城外,黑骑一边奔驰,一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记忆中大营的方位已经被一片火海覆盖,那不是普通的着火,火焰仿佛用了什么东西助燃,滚滚烟尘遮蔽了半边天空,这种烧法,恐怕连帅帐都被烧穿了,所有人齐刷刷地出了一身冷汗,顿时不要命地抽打起了身下的骏马。如果怀英出了什么三长两短,他们作为王族的亲兵,每个人有十条命都不够填。
他们终于靠近了大营,只闻喊杀震天,穿着南泽服饰和九夷服饰的士卒厮杀在一起,混杂在烟火之中,也看不清有多少人、死了多少人、还剩多少人。眼前简直是一片混乱,隔着一道火墙,连帅帐的方位都看不清楚,热làng滚滚而来,不停有木头和布料陷入燃烧,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这荒芜一片的地方,一时也找不到水来救火,他们面对这片混乱,根本无从下手,每个人额头上都是青筋直跳,过了片刻,才有人大声道:“别管许多,只管杀南泽人!”
至少南泽服饰的士卒还是容易辨认的,黑骑的队伍顿时分散开来,放弃了杀伤力qiáng大的阵型,转而各自为战,逮着南泽士卒冲上去就是一刀。作为九夷最jīng锐的战士,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也无可比拟,顿时给整个战场造成了不小的冲击。
还未杀上片刻,只听火场中传来一连串的叫声:“黑骑回来了!黑骑回来了!”这反应慢了不知多少拍,却像是命令一样,所有的南泽士卒听了这话不约而同地开始撤退,连几个和九夷人jiāo战正酣的也是掉头就跑。九夷士卒yù追,可烈火阻隔视线,能追上的根本没几个。黑骑也在刚才的混乱中分散了开来,面对成百上千落荒而逃的南泽人,他们个个单枪匹马,竟一时无所适从。
计策第二步,火烧连营。
在将黑骑引诱到数十里之外后,潜伏在九夷大营附近的一队南泽军就动了。他们用暮色作为伪装,分批次悄悄地潜入大营,直扑桐油的储存之处。陈忆安早记下了九夷大营的大半布置,绘成图纸分发下去,所以这些人都有着明确的目的,jīng准得宛如一支支she出去的利箭。普通士卒到底不如黑骑机敏,也没有他们的机动xing,所以这些南泽士卒即使被发现,还是顺利地引燃了桐油,制造了一场爆炸。大量的火油在营中四处流淌,根本不是人力能够阻止,要不了多久就将整个大营变成了火海。其实他们并没有能力在这短短时间杀伤多少人,最多也就炸死了几个守卫、趁乱偷走几条人命,看似恐怖的火海,目的不过是在造成足够的混乱,让前来支援的黑骑慌了手脚,他们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在南泽人马撤退之际,伏伶终于率领人马赶回来了。他看着眼前貌似无比惨烈的火海,也是好长时间怔怔说不出话来。正当此时,火海中忽然驰出一队人马。为首的那匹马通体纯白,马上那人腕上缠着一条长鞭,神qíng冷冽,正是怀英。他竟穿着一身铠甲,腰间配刀,见到惶然无措的黑骑,怒道:“还愣着gān什么!?速速结阵,给我追!”
此刻南泽众人刚刚撤出火海,最后一人离他们不足一百步,九夷这边几个还能回过魂来的弓箭手纷纷she出利箭,吊着他们的尾巴留下了几具尸体。
忽然那撤退的阵中有一人回过头来,从背囊里取下一支利箭,弓弦被他拉成了一张满月,那肃杀的气势似一张无形的巨网笼罩过来。一时间众人生出一种错觉,那一箭仿佛不是对着他们其中的某个人,而是对着所有人,qiáng烈的杀气让人呼吸一窒。只见他松手、出箭,那支利箭隔着两百步的距离死死钉在了九夷玄天黑旗的旗杆上,随即那木制的旗杆发出一声喀拉拉的脆响,竟断成了两截!
九夷阵中一片死寂,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这面至高无上的旗帜摔落huáng土,被火焰转瞬焚尽。
“追!”怀英扬手,几乎是从齿fèng间迸出了这个字。
黑骑少顷结阵完毕,怀英策马随在阵中,上万大军就这么浩浩dàngdàng地紧追而去。
天色擦黑,渐渐的南泽士卒的身影都有些看不清晰了,好在他们也需要火把指路,所以循着那些光亮倒不至于追丢。两支队伍就在平原上玩着这么一场你追我逃的游戏,直到夜色黑尽。南泽的军马到底是不如乌骝马持久,这支队伍也不像陈忆安那支jīng兵一样有许多善she之人,渐渐地还是被怀英等人拉近了距离。眼看着黑骑就要将他们追上,忽然间,前面的火把全部都灭了,四周陷入了一片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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