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寻常_罗再說/罗再说【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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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事无常,这方变故来得太快,太措手不及。

  他们七人全都心知肚明。

  明何事?明淮宵才是太子妃。

  她不是看不起方故炀,也不是怕落人口舌,她只是不想把自己的余生都倾数献入宫围之内。

  她常初不是皇室贵胄,不奢求今生能与淮宵相守到老,也不求能为他披红戴冠,淮宵与太子的一切纠葛,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等她披了件软毛袄坎,梳以瑶台髻,步至前厅,接连几日困倦的眼有些适应不了室内稍亮的qiáng光,常初还未开口,就听得扶笑再一声喊:「小初。」

  这声唤,比方才扶笑唤她哥还叫人听得难受。

  他们之间的事,受牵连的不止当事人,连带着扶笑、卫惊鸿和方杏儿,这几日也是食不下咽,入寝难安。

  扶笑伸手过来,淮宵跟着站起身。

  常初不敢去看淮宵的眼,直到淮宵迈了步子走来,她才敢抬头去看。

  淮宵仍是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眼底苦楚非常,yù意开口,却是一言难尽。

  「是我,」

  常初听到淮宵如是说,「拖累了你。」

  淮宵深知,这一道圣旨婚约下来,常初便是未来的皇后,将穷极一生,把青chūn付与皇宫,付与圣上。

  他看着眼前的常初,竟一时间再说不出话来。

  天下人见他们七人辉煌,见他们七人举世无双,见他们岁月欢喜,各有所长,却不见他们为皇位所缚,进退两难。

  天下是他们七人的主。

  那日皇宫圣旨下来之后,方故炀和淮宵都被宫里的人看管得紧,得知常初出逃未果后,才与常尽联系上,便派人接了常尽入巡捕营避避风头。

  方故炀临去巡捕营之前,与巡捕营的马车一同来将军府接常尽,见到了在府门口,落了一身霜雪的常初。

  那日皇城绛雪生凉,常初身着霞银绡纱长衣,衣摆缀有她甚喜的银铃,端站于将军府前,腰间别一三尺青锋,像极雪中一朵玉芙蓉。

  将马蹄止于石阶之下,方故炀解了手中缰绳,翻身下马,一袭暗红披风在身后被雪映衬得艳绝非凡,气势凌人。

  脚踏一双夹金纹线锦靴,方故炀手心覆上腰间长剑,面朝常初,拾级而上。

  雪纷纷如飞花般地坠,天yīn冥冥。

  方故炀张开双臂,眉眼间净是化不开的愁绪,头一次将这个伴他多年的女孩儿深拥入怀。

  他欠她太多。

  常初反手抱住他,将脸埋入方故炀怀中,叹息般的,摇了摇头。

  常尽一身戎装,玄甲铁铠,威风凛凛,面上却是化不开的冰棱。

  他刚提了那把尚方□□出府,见此场景,停下了脚步。

  方才在院里,常尽直直地给了方故炀一拳,后者硬生生闷着扛了下来。

  两人赤目相对,喘着粗气,一句话也说不出,只顾着将手中的武器握得紧。

  常尽面目铁青,冷声道:「方故炀,你欠了常初。」

  「我知晓。」

  太子低声地答。

  那日方故炀自府上将常尽接到,常初见二人坐于马上,一披风一玄甲,一冷一热,好似幼时飒慡威风。

  常初心qíng顿时大好,跟着小跑数步,一边跟着那两匹马儿走,一边喊:「故炀,往后多日不得见,其余事务,可jiāo与我们来办,你和我哥哥,放心地去!」

  一入巡捕营便是千斤重担压身,见他们的机会少了,见淮宵的机会更是少之又少,方故炀自是清明,便伸手去拍拍常尽的肩膀,侧过脸来,对着常初回道:「我会照顾好你哥哥,你也照顾好你自己。」

  马上的常尽忽觉鼻酸,qiáng忍了回去,拉着缰绳,试图让马儿走得慢些。

  常尽说:「等事办妥,我们回来接你,接你嫂嫂,接淮宵,接惊鸿,还要接杏儿!」

  皇宫那边皇帝的意思是如何,尚且无力改变,但他只有助太子将一切糟糕qíng况变得更好,尽量力挽狂澜。

  常初是走不了了,这婚也不知能否有所转机,一切定论,都掌握在皇宫之中。

  常尽忘不了前一晚上,扶笑难得示弱,在他怀里流了泪来,说想不通皇帝作何想法,定要将二人拆散开来,这世间万事,不就求一个qíng深意切,两两相对么?

  常尽答,倘若一日待你为人母,便能知晓皇帝的心qíng。

  思绪回转了些,常尽回过头去,长街几里,大雪铺地,马蹄脚印深深浅浅,道路尽头的常初还在追,身后将军府上的家丁也追得莽撞,常尽忍不住大喊一句:「回去罢!」

  常初朝前一步没收住,跌跌撞撞,又乖乖停了脚步,立于雪地中,满目冰凉。

  常尽回过头去看方故炀,见他的手仍紧紧摁住自己的剑鞘,正在朝皇宫的方向远眺了去。

  方故炀眼底一片深渊,再不是常尽看得清的池潭。

  常尽忽然顿悟。

  世间爱恨嗔痴,众生藜藿皆明白,唯他们堪不得破。

  天下山川,尽数忽作老苍。

  第39章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太子和常尽一去不久,皇城连日鹅毛大雪。

  民间都传道瑞雪兆丰年,太子大喜,公主大喜,西征凯旋,这应当是个好兆头。

  世事纷杂,宫里宫外又混沌着过了几日,淮宵一直在太子府待着,一颗心都给揉化成了渣滓。

  他自认从小阅遍群书,习兵马千帆,为辽东鹤,踏遍了山河红尘,足尖惹了萧瑟……

  却是,独独看破不破一个qíng字。

  今晨起,冬山如睡,云迷雾罩,太子府上下都似笼了层看不见的yīn郁。

  淮宵每日照例在房中坐着等,还不等太子宫中的人传话而来,他就听到太子暗卫的传唤,说是这边倒是率先收到了北国的线报。

  前来报信的人一身风尘仆仆,扑倒在太子府长阶之下,气息不绝如带,一双枯瘦的手攥紧了淮宵的衣袂翩跹。

  说北国内乱有难,皇储被杀。

  温长佑亲自以血作书,来大裕求他回国登基。

  这封信,并不长,只寥寥数语,却看得淮宵面上已是槁木死灰,一双手不住地发抖。

  这一来,是非要回去不可。

  ……

  「玉辔红缨,的确是适合你。」

  扶笑莞尔,将手上一点胭脂水粉jiāo予身旁侍候的侍女手中,伸出手端住常初的下巴颏儿左瞧右看,又抹了片抹额点于她温婉眉心,端详了一番这从小看到大的俏丽脸庞,喃喃道:「这般照花栖脂,可是皇城好品……」

  一系列变故,磨得常初近日xing格淡漠不少。

  她抬手把扶笑的手握于掌心,冰凉的温度刺得扶笑一抖。

  两人之间一如往常,只是这常小姐xing子变了不少,身后将军府上的侍女也明明白白,见自家小姐久久未回应扶笑,不怎言语,也是怕得站定脚跟,纹丝不动。

  只听得常初垂下眼眸来,淡淡地答:「你爱说笑。」

  「哪儿的说笑?」

  扶笑抽出手来,取了些玉面芙蓉粉,往手背上一抹,觉着这成色还算满意,用描笔顺着常初的唇形上了丹色:「等你成亲那日,我来给你画个,芙蓉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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