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晚带着八分恼怒与两分不知所措反问:“我师父怎么了?”
“迟公子师父怎么了……不知道迟公子的师父尊姓大名啊。”有人挑着担从迟晚身后走过,他乐呵呵地问了一句。
云贵悄悄朝着迟晚使了个眼色,但迟晚偏偏要装做收不到这个眼神,他转过身,一字一句的回答挑担的葛柴:“家师方儒生。”
方儒生这个名很快的就在镇渡村传了开来,他们纷纷放下手头的事赶来,冷眼看着他——前些日子他们对迟晚有多尊敬,今日就有多冷漠,甚至不只是冷漠,还有积怨已久的怨恨。
他们对他指指点点,而迟晚迷茫地环视着他们,似乎是不能理解他们态度的转变为什么这么大。也不是不能理解的,如果有人肯将这段往事告诉他,他或许能从中找到原因,可没有任何人愿意提起这件事。
他们之间用上了最客气的冷漠:“我看在你救治了娃娃们的份上就先饶过你,你现在就滚出镇渡村,以后也不许再来。”
甚至有人在小声议论:“不能放他走,谁知道他给娃娃们吃的是不是治病的药,万一是慢性的□□呢?”
“他先前开的药里面还有蝎子呢!蝎子可有毒啊!不能放他走!”
竟然还有人附和着这句话,渐渐的不能放他走成了最主要的呼声。
迟晚站在人群中间接受着他们的议论,他想替自己反驳两句,但想到连师父在这都好像没有反驳的余地,最糟糕的是他完全不清楚师父到底做了些什么,使他们这么愤怒。
方儒生明明是天下称赞的世人。
他从未遇见过这样的转折,先前明明有人信了他的道的,但现在分明没有一个人替他说话,就连云贵都只是默默地站在人群中。他在这一瞬间感受到寒意,来自他的内心,来自镇渡村村民的转变。
独孤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他交着腿坐在屋檐上,腰间横跨着细刀,他在笑:“现在连普通人都无法信服你,迟晚啊,你还信人间有道吗?”
“你既然不愿意听我说,不妨趁着现在问一下他们,圣人的道是什么。”
在众人的唾骂中忽而生了第二个变故。
独孤脸上忽而生出了如花朵般妖娆的纹路,它一层叠着一层,最下方是暗红色,愈到上方愈发得殷红,绵延进了独孤的面具下时已经是最艳的赤红色。他的手搭在了刀柄上,细刀被他抽出了一节刀身。
迟晚与他相隔甚远,他看不清独孤脸上的变化。
离独孤最近的是屋檐下头的云贵,他眯着眼睛看了好半天才敢确认独孤脸上是真的有纹路而不是他眼花,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大喊了起来:“你们快看他!他脸上和那个魔头一样!”
所有人都被这声给吸引住了,迟晚也不例外,但他实在什么也看不清。
而独孤在这个时候利落地跃下了屋檐,他隔着镇渡村的村民与迟晚相望,迟晚终于看到他眼中有着如夜色般浓稠的黑,以及他蔓延了他半张脸的纹路。迟晚下意识地觉得独孤有些哦不太对劲,他惶恐地想起了蛰伏字独孤体内数月的惊鸿。它终于蠢蠢欲动,要现身在世人面前。
那一味在古书上翻阅到的药材叫鸿浩,只在沼泽地中的蒲苇丛生长。根如交颈鹤,三月出新芽,其间不生叶,九月结花向南,花絮似白羽,无果。时常伴鸿浩南迁,故称鸿浩。
又记,花称鸿浩,有龟息之效,本五毒;根称缠颈,亦无毒,可治心竭。二者不可混用,不然蕴剧毒,心智易暴戾,喜艳色,暂无解。
迟晚只在树上见过关于这种药物的记载,他自己也未曾见过此药,却知道惊鸿这毒必定是混了整枝鸿浩,还和了其他药物。
惊鸿,惊的是世人。
独孤要往前走,众人却将他拦了下来,他们或许不太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谁,却知道他现在与当初屠杀了半岳门的人有着一模一样的象征。
不知谁先想起了陈旧的,只能算得上是仓促一眼的回忆:“四年前路过我们村的人里头,也有一个人带着面具!”
这个消息比迟晚是方儒生后人的消息来得更令人震愕。
独孤停住了脚步,他的杀意比风要烈一些,但不仅仅是他有杀意,有杀意的还有镇渡村现存的三十七个壮年。或许他们不应该称之为村民,江湖中没有哪个村的村民们是会武的,迟晚想他知道他们应该称为什么了。
四年前外出的半岳门弟子,因为外出所以避过了杀身之祸。
迟晚敛下了眼。
四年前屠尽半岳门的自然是京郎,但听他们的意思是京郎在四年前就已经中了惊鸿此毒,而四年前去的不止京郎一人,独孤必定是去了的,聂杉说不准也去了,而方儒生在不在其中之一不好说。
世人只知道圣人妙手回春,大抵是没有人会想到圣人还有着一身好武功。但迟晚凭借与方儒生相依为命二十年,几乎已经能确认方儒生与四年前的半岳门一事确实有所瓜葛。他之所以能确认的原因是因为他现在知道了这儿还有半岳门的弟子。
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憎恨一个人。
方儒生曾这样和他说过,他说得不假,恰恰是因为太真了所以才令迟晚有些心寒。
独孤倨傲地扫视了一遍在场诸人:“怎么?今日你们要讨回这笔债?在家好好地等着过节不好吗?”
“你们也想动我分毫?”
迟晚知道独孤心狠手辣,但独孤大多数时候对他还算不错,于是他都险些忘独孤这个人在外头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他连京郎想杀了,更何况是大道迟晚。他怕极了独孤把这儿变成第二个半岳门。
所以他绕过了人群走向了独孤,他死死地拽住了独孤的手臂,力度大得他自己的指节处都变成了青白色:“你昨天不是说要带我去看花灯吗?”
他缓慢地抽出了刀,然后翘着嘴角一下一下地掰开了迟晚了手:“你站在这儿等着我就好了,我现在还不想要你死。”
迟晚不肯退,他的力气自然是没法和独孤相提并论,于是他立即从背后抱住了独孤,试图牵制住他的步伐。
迟晚越是示弱他就越是高兴,所以独孤异常有耐心地,甚至可以说是温柔地再次掰开了迟晚的手:“你只要等着我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释】
①伏月:[季夏]。
②鸿浩:天鹅的意思,实际上并没有这种草药,是杜撰出来的,叫这个名字只是为了担得起惊鸿这个名而已,另外天鹅九月份要南下过冬,四月份又北上,所以设定花期是在九月。
③蝎子:治慢惊风的药方中有“全蝎两克”。
写到一千五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写岔了,于是又很尴尬的重新写了回来。
写得很白开水真是对不住了orz。
我也想写一把很帅的文但是实在写不起来。
第8章 初商
他这么说,迟晚却绝对不能这么做,他若是松手了会发生些什么事几乎是不需要动脑就能想出来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