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你……”风筵笑了一下,虽然疼得冒汗,表情却很愉悦,故作哀怨道:“快疼岔气了,偏偏那俩人,还在屋里废话!”
苏冷清将人扶起,冷冷道:“你自己啰嗦,还怨别人废话!”
风筵笑得敞亮道:“连你也看出名堂来了?我还就怕有人看不出名堂!”
老管家是只老狐狸,怎会看不出风筵对金大夫起了疑心,风筵也就是要他看出这一点,免得想在汤药里面做手脚。
风筵怕隔墙有耳,话不敢说明白。
苏冷清抿紧嘴唇,将人扶到床上,也懒得问清楚。风筵只有跟阿辰,才会无话不谈。
如此,甚好!
苏冷清的心里,很清楚一件事,他跟阿辰不是一类人!
阿辰,此生甘为风筵的奴仆,但他苏冷清活着一日,便不甘心被人奴役,就算不为自己,也要为苏家争口气。
下晚时分,老管家让人送来药膏,还有一碗熬得浓稠的猪骨汤。
老爷已经知情了,特让人送来补汤,风筵表情平静,说声让爹费心了,便端起碗饮尽,当着佣人面喝光,看得苏冷清心惊胆战。
虎毒,不食子吧?
风筵丢了临安大户,都被老爷打断肋骨,下午为了红袖的事,又公开跟老爷叫板,那汤不会被下砒霜吧?
听说一日一点砒霜,死时是查不出异状,又没有家人喊冤,最后便以病毙结案。如此一来,风筵岂不是死得冤枉?
老爷,不会那么狠毒,连自己的儿子都不放过吧?
佣人走了之后,苏冷清偷觑风筵,但他并无异样,既没捂着胃子,也没萎靡之象,甚至还有闲心去窗口喂蝈蝈。
苏冷清很想叫他把那汤给吐了,但几次想开口又硬咽回去,无凭无据说人家毒害儿子,风筵也不一定会信他的话,还是等阿辰回来再说吧!
☆、第五章
等待总嫌漫长,等到月上树梢,饭菜早就凉透,也不见阿辰的人影。
想起风筵的交代,苏冷清更是不安,傻不拉几的阿辰,不会真跑去调查红袖的事吧?傻子都能听出来,风筵不过顺口一说,给大家一个台阶下而已。
红袖死在谁手,全城人都知道,还用得着他去调查吗?
老爷心狠手辣,也许顾念亲情,不会对风筵出手,但阿辰只是下人,搞不好会杀鸡禁猴!
“冷清?冷清?”苏冷清回过神来,才发现风筵下了床,走到桌边看着他,憨笑道:“喊了你几声,想啥这么出神?”
苏冷清避开眼神,装出满脸不悦,抱怨道:“饭菜都凉透了,怎么还不回来?”
“你饿先吃吧,我方才喝了汤,是以不觉得饿,等他来一起吃!”
风筵没听出弦音,搞得苏冷清真恼了,讥讽道:“大少爷都没用膳,我们做奴仆的人,哪里敢先吃?当真风家没规矩了?”
苏冷清正说着气话,门外传来脚步声,阿辰抱着西瓜来了,兜里还揣着只辣椒,带给风筵喂蝈蝈。
西瓜,扔进井水里浸着,三人坐一起吃饭。
风筵问了红袖的事,阿辰说那天风筵离席,红袖就过来敬酒了,一杯就醉倒二少爷,酒里定是下迷药,这才惹得老爷大怒,扇了二少爷的耳光。
红袖裸死城门外,没有家人喊冤,也无目击证人,官府就以山贼结案。
风筵阿辰边吃边谈,苏冷清倒是彻底平静了,好似红袖的死再也不能触动他,吃完饭后就去窗口喂蝈蝈。
风筵的蝈蝈比较犀利,一对硕大有力的钳颚,竹笼子都被咬断一根,苏冷清喂它的时候,也曾被咬破手指头。
阿辰对风筵使了眼色,风筵顺他的目光看去,就见窗外苏冷清的背影,似在拿着笼子发愣。
阿辰投来询问目光,风筵摇头苦笑,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苏冷清究竟怎么了。
不是每一份交情,都能随年龄增长,而变得越发醇厚,就如同陈年老酒。
风筵也不想承认,他跟苏冷清之间,随着时间推移,隔阂越来越大,就似檐下的陌生人,天天能够见着,却不知对方心里在想什么。
有些事做错了,能弥补回来;但有些事做了,却如覆水难收。
就好似那件事,风筵努力弥补,但收效甚微。那件事激发苏冷清的恨,让昔日锋芒毕露的少年,再次展露他满身的豪刺。
夏夜如水,星光璀璨,阿辰搬出藤椅,又架上竹床,再把蚊香点燃,三人院中纳凉。
风筵刚刚喝过药,只能坐藤椅上,看另外两人吃西瓜。西瓜被井水浸过,瓤带点凉意,却又不冻牙齿,阿辰吃得痛快。
苏冷清掰了一小块,镶进笼子给虎将军。风筵让他少喂点,吃多西瓜会拉稀。
月亮走到半空中,整个风府安静了,只听到巷内更子,一声一声传来。
风吹得很舒服,苏冷清躺竹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梦,却让人不舒服,苏冷清在梦里挣扎,好似被人活埋的感觉。
耳边有人轻呼,苏冷清睁开眼睛,就见风筵坐在身边,一手搭他肩膀上,关切道:“又做噩梦了?”
阿辰已进屋睡觉,风筵因为腰疼,白天又睡多了,晚上倒是睡不着,正在躺椅上看星星,就听到苏冷清的呓语。
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但却能听出惊惶恐惧,绝对不是一个好梦。
苏冷清迷糊一阵,眼神渐渐清亮,便打掉风筵的手,一咕噜坐起来,靸着木屐进屋了。
良久,风筵躺在苏冷清刚刚躺过的地方,枕着苏冷清枕过的竹枕,望着星空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寂寞。
月末,风筵在金梭楼宴请于家侄少爷余深雪,按规矩请了红牌水云儿陪宴,待谈正事的时候风筵支开水云儿,单独与余深雪交谈。
一来为找马队托运布匹,二来是为红袖被杀之事。
以于家侄少爷的地位,大可不用理睬风筵,但余深雪还是来了,虽不曾应允风少爷的请求,但仍维持着表面礼数,对风筵客客气气的说话。
一番会谈仍然无果,风筵倒也不介意,只是在回府的马车上,思索余深雪暗示的几句话。
半路上,风筵叫车夫转道,来到西街脚上的风家油坊,找他同父异母的五弟风耀辉。
风耀辉正在跟大掌柜对账,就听小伙计说大少爷来了,正在铺子里等着见他,心里顿时狐疑满腹。
风耀辉还没跨进门槛,就听到大哥的声音:“丙叔,拿一坛油,钱我来付!”
不需要眼睛看,风耀辉就知道,大哥又在做好人。
风家大少爷的名声,在风府里不如风府外,心眼好那是出了名,就是做生意不如别人。
厚着脸皮前来赊账的妇人,抱着油坛对风筵感激涕零,家里有个得肝病的男人,天天要用油蒸菜饭,才能调养得过来。
不等那妇人离开,耀辉就把大哥拉走,省得他给自己和油店找麻烦,自从大哥来过他的店铺,连赊账的人都多起来了。
站在树下,听会蝉鸣,风筵道:“五姨娘发病,现在好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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