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锦衣一撇嘴,心道:“等我得胜归来娶了老婆,看谁还敢说我是小孩子!”
第四十六章 英山侯一锤定音
燕家此时一片腥风血雨。
曾经拼命支持儿子的张氏早已哭倒在儿媳赵瑢的怀里。“楚清秋这个挨千刀的,这不是要了我儿的命吗?二郎啊,这桩婚事我们不稀罕,娘给你找更好的!”别看张氏悲伤的站都站不住,骂出来的话却是一点也不含糊。
“娘……”燕锦衣手足无措,大凡男人都这样,不怕父亲的拳头,就怕母亲的眼泪。
“娘,您别急,其实这是一件好事。”
张氏收住哭声,困惑地看着赵瑢,这个一向贤惠的儿媳是怎么了,竟然会说自家小叔去送死是一件好事?
赵瑢见大家都惊讶地看着她,笑了起来:“爹,娘,你们没发现楚相爷这是在给二叔白送功名吗?他只说要二叔投军便可,又没说一定要二叔上场杀敌,弄个不用上战场的差事不就好了?有相爷和爹爹一起照看,将来得胜归朝又怎么可能少了二叔的功劳?”
燕铁衣一听就明白了,这本来就是历朝权贵为年轻子弟攫取军功的一种手段,更卑劣者还有假造或冒认军功的,只是本朝久无战事,是以很久没人用了。而正因为战事稀少,朝中才会出现文臣压过武官的现象,要不然当初燕铁衣也不会被迫弃武从文,燕定北也不会总对楚清秋耿耿于怀。
身为圣上的心腹大臣,燕铁衣知道这次北征并非仓促应对,而是圣上从登基时起就开始酝酿的立威之举,可说是许胜不许败,只怕消息传开后便要有无数权贵为着自家子弟的前程各显神通了。但有掌控兵权的正、副枢密使楚相爷和英山侯在,又有谁争得过他家二郎?
“嫂嫂这话不对,我才不是为着白要……啊!”燕锦衣后面的话被他兄长掐断了——敢跟他娘子唱反调?找死!
燕铁衣顺手灭了弟弟,朝着妻子抛了一个满含钦佩的媚眼,然后笑道:“是哦,是哦。都怪我一见楚妖孽就怒火中烧,竟然没有看出此中真意。爹、娘,你们就放心吧,二郎这是因祸得福啊。”
“楚相爷有这好心?”张氏想了想还是哭了起来,“不成!不成!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当年又有谁想过大伯燕安南会一去不回。“二郎,这功名我们也不稀罕,大不了让你爹……”
“够了!”燕定北突然一声大喝,屋里顿时安静得可怕,张氏的抽泣声也全都咽进了肚子里,一双泪眼直愣愣地看着丈夫,却是一句话也没敢问。
燕定北抬起头来,看着幼子,眼里的神色看起来很沉重,但又不像是暴怒前的预兆。
“二郎,你老实说,你想投军从征就是为着让楚相爷答应这婚事?”
燕锦衣黑着脸,一付受人诬陷的模样。“爹,儿子会是那种人吗?投军从征当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名留青史、光宗耀祖……”
“哈哈哈!”燕铁衣夸张地笑道:“二郎说的没错,这千军万马北上抗敌可不都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所以嘛,只要人在军中,不管做什么都是在为国尽忠。”
燕锦衣没有看到母亲渐变的脸色,只是对兄长的故意捣乱很是愤然,说道:“哼,我就知道你们又要说我不懂事,当打战是玩耍。我都十八了,都要成亲了,还能是小孩子吗?爹,你要我做文臣,像哥哥那样整日道貌岸然,我哪做得到?让我一辈子给圣上看大门也不成啊。就算您跟哥哥能护我一世,我也不想做那样的窝囊废!”燕锦衣说完便撇着嘴,委屈欲泣。
目前衣食无忧、无需他想的生活他不能说已经深恶痛绝,但也隐隐起了厌倦之意,尤其是认识了沐春风之后,对方那种潇洒又充实的生活着实让他羡慕。
“谁敢说你是窝囊废?你……”燕铁衣着急了,生怕弟弟再说下去会伤了父母的心。可他心里也很是复杂,他们一家都想要护着年幼的弟弟平安长大,不愿他涉及任何危险。这样固然是为他好,可转而言之也不是为他好。如果换成自己,又会怎样选择?
燕锦衣说完也是忐忑不安,只是他想既然父亲是要他说实话,那他就应该说出自己的真心话,而不是因为害怕惹他们生气便阴奉阳违。
燕定北依然沉默,所以张氏也只能默默的哽咽,不敢抢先开口。虽然人后她可以向着丈夫任意撒泼,但人前却不敢有损他家主的光辉形象。
“大郎,二郎,你们俩跟我来。”燕定北终于开口了,说的却只是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燕铁衣和燕锦衣互相对视,却发现对方眼里也都是茫然。这时,燕定北已经起身离去,两人不敢耽搁,忙也跟了出去。
“娘,爹爹这是要带他们去哪里?”赵瑢有些担忧地问道。
“唉,大概是去祠堂吧。”张氏虽然泪痕尚未全干,神情却已经恢复了冷静。
“啊,爹爹要罚二叔跪祠堂?二叔其实也没说什么,爹爹这又是何必?”
只是为了惩罚吗?张氏心里另有想法。二郎出生时夫妻俩都已是中年,自己还险些为此丢了性命,自然都是如获至宝。在那之后,丈夫对自己虽不说是百依百顺,却也比以前忍让许多,但毕竟不是百依百顺。
“唉,县主,明天陪我去一趟相国寺。”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那就只好去求佛祖保佑了。
赵瑢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眼里滑过一丝感慨。
燕家祠堂里摆着几十个牌位,燕定北的视线落在最后一个上,上面的名字是燕安南,他的亲兄长。那是承乾五年的一场战事,敌对方正是契丹人,那一年他的兄长才十九岁,十七岁的他正在家中羡慕着兄长能够驰骋沙场。
燕铁衣兄弟看到父亲的眼神都知道他又想起了早逝的伯父,也都想到父亲很可能是在担忧燕锦衣会重蹈伯父的旧辙。
燕锦衣好紧张,要是爹爹也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拿大伯的惨剧来劝慰他,他该怎么办?难道只能接受相爷的安排,躲在大军之后,当别人奋力杀敌时坐享其成吗?
“二郎,跪下。”燕定北收回视线,淡淡地说道。
燕锦衣扑通一声跪下,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咬住嘴唇,把他的不甘心全都表露了出来。
燕定北怎么会看不出儿子的心事,可他只是伸手指了指那些混合着肃穆和哀思的牌位,声音依旧低沉地说道:“从高祖跟随本朝太祖打江山开始,我们燕家历经七代,这七代人中有寿终正寝的,有战死沙场的,有因病或意外身故的,但就是没有一个贪死怕死、苛且偷生之辈。”
燕铁衣兄弟俩都奇怪地看着父亲,父亲这话是想告诫他们什么呢?
“二郎!”燕定北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你如果一定要投军从戎,爹也不拦你,但你要记住,咱们燕家的功勋都是祖辈用鲜血换来的,从没有靠着阴谋诡计占人便宜的事。不管你是为着女人也好,是为着功名也好,反正绝不能干出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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