闰元眼尖,向两边瞟了几眼就发现了鸢室仁,他向对方小跑过来:“花神,您终于来了,快救救村子吧!”
鸢室仁神色黯黯:“我暂时救不了。”
闰元愣了愣,惊讶道:“怎么可能呢!您可是真真切切的神啊!”
“你们尽快去村门口和谢升他们汇合吧。”鸢室仁的目光对着上下两层结界扫了一圈,“这像是半个神界,但又有所不同。你们想办法找出弱点,从内外夹击,应当能破除村门口的结界。”
闰元回头望望浓郁的火光以及盘旋飞舞的蝗虫:“可这些老鼠蝗虫还在伤人——”
“相信我。”鸢室仁刚说完这句,便眼睁睁地瞧见怨气漩涡又飞速卷了一个妇人上去,他惋惜道,“在这里呆着你只能救几个人,但等你们想办法破除了结界,便能带他们撤离,到时你能救下剩余的所有人。”
闰元显然被这个理由说服了,他拉住闰深,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随即一前一后朝村门口跑去了。
老鼠和蝗虫们纷纷识趣地避开鸢室仁,就连之前妄图撕碎他身体的怨气这次也没再来找他的麻烦。少年走到了高耸入云的土地庙前,推开崭新结实的红木大门。
土地庙内的神龛和牌位重新立了起来,香炉内香火旺盛,火红的蜡烛足足燃了六十台,将整间楼阁照耀得金碧辉煌。
地上铺置着许多供人跪拜用的蒲团,鸢室仁俯下身了摸了摸,发现每只蒲团上都有一些温暖的触感,就像是刚刚才有人来朝拜过。
他看清了正前方的壁画——虎头,鹿角,熊腿,牛尾。鸢室仁眯起眼睛,隐约觉得这幅画有些不对劲。
鸢室仁眯起眼睛,对着画像思索了好一会儿,终于豁然开朗。
他想起来了。
他曾顺着怨灵的回忆看到过,这座土地庙合该是一头黑熊神的供奉之地。可是那年蝗灾肆虐,村里人没有收成,饥饿贫穷让他们渐渐失去了虔诚之心。于是,村民们不再供奉这只黑熊,而是转头供奉了百涡山上的一头老虎。
这只黑熊失去供奉后,神力眼看就要消失。
它指引着那位孝顺的达官贵人上了百涡山,并将最后的神力变为了源源不断的熊胆。
他才是陆家村的土地神。
鸢室仁站在原地,伸出一只花茎摸索到壁画的边角处,用力划下一刀,接着探进了墙内。
不一会儿,那副画着四不像的壁画便顺着墙面脱落下来。
在四不像后面贴着的那幅神像,果然是一只毛发浑黑的巨熊。
画像中的土地神姿仪雄伟,毛皮透亮,比任何黑熊都生得漂亮。
鸢室仁凝望画像渐渐出了神,忽然听见身后有人说:“花神,你来了。”
他回头看去,只见白天里那个黑衣男子正站在他身后。
这位虎妖面色晕红,衣袋随意地系在身前,似乎是喝多了酒。
“我听他们叫你花神,那我也叫你花神吧。”黑衣男子拿了一只蒲团,坐在上面,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壶酒,一口一口地小酌起来。
鸢室仁跟他一同落了座,他看着清冽的酒水从他嘴角蜿蜒流下:“那么,我该如何称呼你?”
男子酣畅淋漓地吁了口气,显然是被手上的美酒征服了。
“我从小无依无靠,无父无母,多亏受陆家村土地神收养。他怕我长大后吓着村民,便将我放在百涡山林中,时不时前来照看我。他还给我起了个名字,叫白涡。所以,你可以唤我白涡。”
鸢室仁的眸光黯淡下来:“……白涡。”
“好在,村民再也不会受到惊吓了。”白涡轻蔑一笑,“他们熬不过今夜。再昂贵的药引子,也救不了他们。”
“为了杀死他们,你使用了损耗魂魄精元的禁术。”鸢室仁不明白究竟哪里值得白涡发笑,“可你本来就拥有让人类溃不成军的能力,对于他们来说,你根本不可战胜。”
六十台烛光将白涡的脸照得通亮,每一分脸色变化都无法逃出鸢首花神的眼睛。他看着白涡的面容浮上了一瞬失落的脸色,接着就被扭曲狠戾的表情所覆盖。
“那些以往被他们踩在脚下的畜牲们,如今都来向他们来复仇了。”白涡声音高昂起来,“我想让他们尝尝让飞禽走兽随意践踏的滋味。”
鸢室仁仍不理解:“倘若我没有猜错,今夜你加快了禁术对精元的损耗。作为使用禁术的代价,不出几日,你就会跟着这些村民一道消失。而且仅有你是魂飞魄散。”
那些村民死后都会去地府投胎,喝下孟婆汤,就算今世做下再多的恶,来生也不可能记得一分一毫。
而魂飞魄散就不同了。
白涡的魂魄将永远消失于苍茫的天地间,化为一缕清风。
连喝下孟婆汤的机会都没有。
“小花神,有一点你说错了。根本不用‘几日’。等结界消除,看到第二日的太阳,我的魂魄便会跟着阳光雨露一同消散。”白涡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低头喝起了酒,“可我没办法。谢氏虎族来了,乐山派道士也来了,还有你……倘若你们一齐围剿我,我施展的禁术便会半途而废。早死晚死都得死,倒不如挑一个最有把握达成目的的死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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