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儿,你现在跟他说这些没用,他也听不懂。”警员说道,“过两天,上头问起他,怎么说?”
“怎么说?”文渊反问了一句,说道,“还能怎么说。就如实交待,他为了掩藏真相杀人灭口,畏罪成疾,得了失心疯。”
“是。”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收押室,身后仍不断地响起重重的冲撞铁门的巨响。
拐弯前,文渊最后往那头看了一眼,觉得以自己与张若山的交情,多少该有些悲悯。
但心中却并无波澜,不免有些奇怪。
——兴许因为那里面住着已不是张若山,只是一个疯子而已。
咎由自取。
-
文渊拖着疲倦的身子推开家门,连灯也懒得点,径直摸黑走向自己的床铺,倒头就睡。
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他感觉到有些不对劲,慢慢睁开眼。
双眸已经适应了黑暗,只觉得床头的椅子上,似乎有个黑影。
警觉地坐起来。
“文探长,别来无恙呀。”那道黑影发出轻笑。
文渊惊出一身冷汗。
这声音……
陈谨之三号?
“你来了多久?”他低声问道。
“在你回来之前吧。”三号淡淡地应道,“文探长工作真是敬业,这么晚才回家,想必很辛苦。”
“深夜光临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上回在医院里和你说的合作,你可有考虑?”
合作……
文渊想起来了,不由失笑。
懒得多跟他周旋,直接问道:“你究竟是谁?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凭什么跟我谈合作。我又怎么敢和你合作?”
“与其问我,你不如问问刘副官是谁。”
文渊不为所动,继续问道:“你和陈家究竟是什么关系?你根本不是陈谨之。”
“哦?我不是陈谨之?”三号反问道,“那谁才是真正的陈谨之?”
“真正的陈谨之,已经死了。”文渊说道,“半个多月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黑暗中,椅子发出一声轻响,三号似乎有些错愕,沉默良久,他才重新开腔道,“他怎么死的?”这句话竟有些沧桑,听起来像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一般。
“金陵镇外河上捞起一具装在箱子里的男尸,这件事,耳目众多的阁下,早该有所耳闻吧?”
三号没有否认。
他又沉默了一会儿,叹息。
“早就让他不要回来,他却总是不听劝,渊孽。”
让他?
文渊摸到煤油灯和打火机,问:“所以你到底和他有什么关系?”
三号桀桀地笑起来,声音与之前的温润已大不相同,倒像是刀磨在磨刀石上发出糙响:“我自然也是陈家的人。”
-
金陵镇。
天蒙蒙亮。
吴清越踩着河堤上的小草不紧不慢地往镇子后山走去。
他常年住在货船上。
无聊时便铸点新模子,或欣赏一下自己多年以来的收藏品。
有时候周小生他们会把一些出了故障的模子送过来让他修理。
这份活计,既不算十分忙碌,也不算得清闲,但能糊口还将就。
刚才他货船看到了乌鸦,盘旋在船的上空。
一定是那人派来的吧。
这么想着,吴清越便下了船,跟着乌鸦一路走,踏过重重露水上了山。
金陵镇的后山并不远,只是也不算得矮,吴清越爬到山顶已经气喘吁吁。
那人正斜倚在一根老松的斜枝上,手里拨弄着一枚松子。
听到了吴清越的脚步声,他微侧过脸,似笑非笑地扫一眼过来。
吴清越被这一眼扫得全身微凉,有如笼上一层薄薄的寒气。
他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礼貌地微笑:“鬼君大人。”
“我记得,你姓吴?”金叵罗薄唇微动,发问。
上次匆匆相遇,很多事情并没有来得及细问。
反正那次已经在此人身上种下了引路钉,逃到天涯海角也能找得到。
“在下吴清越。”
“吴清越。”金叵罗低沉的嗓音一字一顿地念出来,像在用唇齿细细品味这个名字。
每被念到一个字,吴清越便能感觉到像有一柄细锤在脑中轻轻敲过,激起阵阵心悸。
三个字,便是敲了三下。
他不自觉地有些应了一声:“在。”
“我那颗心,现在就在附近吧?”金叵罗浅色的眸子陡地一亮。
他低低地道:“我近来能感觉得到,它就在不远处的某个地方。”
藏在附近的某个角落,轻轻跳动。
每跳一下,都像在召唤他这个旧主。
吴清越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为难地道:“这个……我也不知道啊。”顿了顿,他补充道,“如果鬼君大人对现在这颗心不满意的话,我这里还可以再帮你换一颗。我这里有商人的精细之心,有将军的刚烈之心……”
“那你还知道些什么?”金叵罗玩味地泛起嘲意,不耐烦地打断道,“对我,对他,你知道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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