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枳实死死地握紧拳头。书房里昏暗一片,放着那笔洗的长几古朴昂贵,顾枳实伸手在那木板底下用力一拽,一个暗格缓缓现于眼前。
他看到一张羊皮纸,与他那张阵法残卷一模一样的材质。
手指微微颤抖着,他闭了闭眼,才伸向那纸。
他原本的那张残卷上,在“若有他愿,可”这一句戛然而止。
眼前这张将之补全了:
以八十人心头血献,再以自身受寻香鲛万箭穿心之痛,则不需至亲至爱之人。
好啊。这阵法多么通情达理啊,晓得世人自私自利,舍不得以命换命,便以他人性命相抵。
狂风骤雨一瞬而至,瓦口飞涛,白光直下,狠狠砸在这无情大地之上,落地则噼啪作响,将他心砸成碎片。
雷电如霜,他的脸半明半暗,眼里盛满奇异的色彩,残酷又悲凉。
数日之前,他俩还彼此相拥,他信誓旦旦:“信我。”
明明只镜花水月一场,他却痴心妄想,伸手捞一把此生相守,却搅碎了月光,此后连梦境都不敢奢望。
顾枳实扯动嘴角,笑了一笑。他是那般愚蠢,还对他道,等我找回师父,便叫他见证你我成亲。
终有一日,他师父将坐于堂上,他跪着,听他道:“顾枳实大逆不道,以下犯上,其心可诛,今将之逐出师门,从此与我派再无瓜葛。”
那晚他守在门外,在海棠树下坐了一夜。次日他师父推门而出,扫过一树繁花,目光直直落在他身上,对他温柔一笑:“枳实,师父好啦。”
他是那般笑容明艳,眼里只有他,仿佛已欢喜到了极点。
而有朝一日,他会转身离去,冷冷地抛下句:“顾枳实,我讨厌你了。”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讨厌我。我是那般爱你,我是如此心如刀割啊。哪怕是师父,我对你顶礼膜拜的同时,也爱你如斯。
别不看我,别离开我。我的耿耿,我的师父,不要讨厌枳实。
房门猛地破开,暴雨中冲出一人,他身形快得不可思议,霎时便消失在视线中。
书房外缓缓现出两道身影,闪电一过,照出凄白的两张脸。
李泓歌戏谑地勾起嘴角:“你说他会去哪?”
方始影淡淡道:“去找寻香鲛。”
李泓歌侧头:“你确定他会因此而崩溃,束手就擒?”
方始影的声音在瓢泼大雨中依稀可辨:“他不会束手就擒,但会耗尽力量。我的手下,会将他带回来。”
李泓歌笑道:“情爱真是太可笑了。为着这不伦之恋,颓唐若此,实在令人费解。”
方始影没有说话。
李泓歌又看向她,轻声道:“不过他也算不得一无是处。你这般心思灵巧之人,都无法找到那阵法,他倒精通于藏宝一道。”
方始影道:“五年前他不过一少年,却能够在全门尽灭的情况下守住秘密,保住自身,已是不凡。”
李泓歌心下一动,幽幽道:“五年前我杀他全门,却剩了他与他师父两只漏网之鱼。如今,倒要靠你了。”
方始影眉心若蹙,只道:“你不必刻意提醒。我知道,我与他早已结下深仇大恨。”
李泓歌笑一笑,声音很轻:“不,始影。你很干净,你没杀任何一个人。你是被迫的,你要记住这一点。”
方始影没有吭声。
李泓歌看着她的侧脸,却自顾自贴近她道:“你乖一点,我不叫人知道你做了什么。”
方始影移开几步,她冷冷道:“我做过什么,我自己都记得。”
李泓歌立直,笑道:“你记性好,是好事。方姨也如你一般过目不忘,你们母女俩是一脉相承的聪慧、知进退。”
方始影忍住不快,再看向远处。黑云倾轧,接天楼上方已不可见,像被天猛地一口吞没,只待要摇摇欲坠。
她问:“你如何处置温曙耿?”
“温兄啊,”李泓歌玩味道,“既为师父,自然是要由他亲自来质问这背信弃义的徒儿,令他交出那邪祟的阵法,再以正义之名,当众将其销毁啊。”
销毁?他倒能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只怕到时便要耐不住性子,一把夺过了。
李泓歌笑着离开了。方始影手心一片濡湿,她垂下长睫,忽地忆起那时,她特意派出暗卫,想要提醒顾枳实。
暗卫却齐齐回来,告诉她:方长老,教主说,天涯海角步步设防,不及信你二字坦荡。
方始影伸出手,在雨中冲去手心的汗。冰凉的雨珠砸得她手心发木,她眉间浮上一层隐痛的神色,教主,请你继续信我。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日子很快就来到~
第45章
“别哭别哭,躲到我怀里来。火山喷发而已,不怕的,我保证,火星子一定溅不到你身上去。”
他听到那个男子带着点笑意的声音,长臂一捞,把他搂紧了。然后,他的腰被环住,那人将他带上了天空,立在云端。
漆黑的天色中,唯有脚下的火山发出光亮。那山顶上轰地冒出了一堆火焰,红得骇人,那温度高得似乎能融化一切,他吓得魂不附体,闭上眼睛紧紧依偎着那人,声如蚊蝇:“我要被烧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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