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一刻也不能离开他,以一种像中了分筋错骨手一样扭曲的姿势被他从车里刨了出来,我说:“你腿麻了啊。”
他点了点头。
我又哭了:“你腿都会麻了,真好啊。”
他:“……是啊,我脸还很疼呢。”
被我啃的。
我哭得更厉害了:“真棒啊。”
他:“……”
这小半年我经历了无数次人生的大起大落却还是没能免疫,到现在我的腿还是软的,我坐在湖边,死死抱着云玉的一条胳膊,云玉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他用手背蹭了蹭我的下巴,说:“别哭了。”
我没搭理他,鼻涕一把泪一把地祸祸着秦风车里的纸抽。
他笑了,没再说这个,一只手在我后脑勺揉了揉,说:“回去之后给你好好补补身体,之前好不容易把你养胖一点,怎么这么憔悴成这个样子。”
我鼻子又一酸,还是想抱他,搂着他的胳膊挂在他脖子上:“你真回来了啊。”
他已经被我这么问了无数次了,拉长了声音嗯了一声。
我眼睛这会儿已经肿得不像样了,我顶着一双烂桃一样的肿眼泡去亲他,亲他温热的嘴唇,第一次与他呼吸交缠,亲吻他跳动的心脏暖暖的胸口,像迷路的孩子终于看见家里的灯火,羁旅的行人遥遥望见故乡的炊烟,快饿死的乞丐终于讨来了一个馒头,像寒冷的冬夜走过无边黑暗终于跌进一个温暖的拥抱,沉沉浮浮的无边苦海中漂来一碗蜜糖,万箭穿心之后的缠绵亲吻,怒海横波都化作静水流深,我在深情的拥抱和亲吻中明白了爱人的全部温柔与纵容,他的爱他的不舍,他所有浓烈又深沉的心意,他水一样缠绵的爱与刀一样锋利的相思。
他轻声说:“咱们回家吧。”
我不乐意动,一分一秒也不想和他分开:“那么着急干嘛啊。”
他说:“水边有蚊子。我都被咬好几口了。”
我擦了擦脸,勉强道:“行吧。”
他就着抱我的姿势带着我站了起来,我们俩跳探戈一样贴面抱着往车那边走,秦风震惊地看着我们,半晌叹了口气:“你俩差不多行了啊。”
我们俩连体婴一样走到车门口,发现实在是没法俩人一起进去,我说:“我抱你进去吧。”
云玉笑了笑没说话,我打横抱起他把他放车后座,然后赶紧钻到车里把一条腿搭在云玉腿上,头靠着他的肩膀。
云玉照着我脑门啵唧一声亲了一口。
秦风小声叨咕了一句“这都不背着人了嘿”,眼不见心不烦地把后视镜扣了过去。
我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啊?”
秦风车窗摇下来一半,胳膊肘搭在车窗边抽着烟开车,混不吝的样子:“你们家那位啊,太强了,我就没见过这么牛逼的厉鬼,被鱼肠剑捅了之后直接就附在剑上了,我当时不知道,后来吓一跳,干脆求我师父把他炼成了剑灵,鱼肠剑给了他一段阳寿,五六十年吧,他现在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不过体内铁元素含量应该有点高我觉得,因为一开始不是为剑而生的剑灵,阳寿用完之后该入轮回入轮回,成不了仙——唉,成人就不错了,要啥自行车啊。你懂了吧,以后剑就是他,他就是剑,剑人合一……”
“你大爷,”我气得直想笑,“你才是贱呢,你才贱人合一呢。”
转念又一想:“不对,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我心一沉:“你他妈拿什么做的交换?”
秦风嗨了一声:“你甭问。”
我怎么能不问啊,我急得一下子坐直了,脑海里无数种可怕的场景迅速闪过:“老秦!”
秦风嗨呀嗨呀地:“你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儿。”
我声音都劈叉了:“你说话啊!”
秦风磨叽了一会,我都想上刑逼供了,他才说:“我……我用我甜美的声音交换了我用来走路的双腿,从此之后每走一步路都像走在刀尖上。”
“你他妈小美人鱼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他不耐烦地扔了烟头:“干嘛啊非得问个五五六六七七八八的,我把我这么些年攒的钱再问我爸妈要了点钱,全给我师父了,天天跟他门前跪着,白天晚上地跪了三四天人家才点头,我半月板磨损瘸了一个多月,行了吧,都是男的,说出来还不够丢面儿的。”
我松了口气,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儿:“你图什么啊你……”
他骂了句娘:“你说这话都丧良心,你以为我说不去看你就真没去看过你,你看看你这三个多月过的这都什么日子,人不人鬼不鬼的,我把我兄弟媳妇捅死了,还不得想办法找补吗?我自己兄弟变成这样我心里不难受吗?”
我心里一酸。其实秦风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过什么,他本来可以选择不参与这件事,可他义无反顾地趟了这趟浑水,他救了我,也救了云玉。
我想了想,太肉麻的话对着秦风我实在是说不出口,于是我说:“你给了你师父多少钱?”
他说:“你甭问了,没多少。”
我说:“你就说多少。”
他啧了一声:“二十万,把你俩打包论对儿卖了都买不起,行了我比较有钱,不跟你们计较了。”
我没再吱声,盘算着怎么挤着攒这些钱,反正这个钱不能让秦风掏,这成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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