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在我身上先爬上去,然后再拉我。”冯友伦小心翼翼地扶住脚上的铁镣,反身爬了起来。
那镣铐上的好些铁钉已经深入了他脚腕的皮肉,加上在那小屋里闷了一日,有些地方更红肿发烂了。宁相忘皱着眉头,心存犹疑。
“还想什么呀!你娘还在等你回去呢!”冯友伦努力把双腿张开了些,稳当地蹲下了身子。
宁相忘见状只能硬着头皮往上爬。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每在对方背上加重一分力,对方身上的衣布便要湿上一分,到最后,双脚间的铁链因为他身躯的颤抖而开始叮当作响。
长痛不如短痛!宁相忘站在他背上,双脚用力一蹬,一下子够上了墙沿。但他手上力量不够,试了好几次都没把腿给攀上去,反而像是晃荡着要往下掉。
“撑住啊……”冯友伦气若游丝地鼓励道,他可实在是经不住再来一次了。
宁相忘最后一个挺身,终于用脚尖够了上去,紧接着一个翻滚,整个人如同脱水的鱼一般趴在墙上喘着粗气。
“来,手给我。”宁相忘伏下身子抓住了冯友伦的手,将他用力往上拽。
因为紧贴着墙面,脚上的铁环也避免不了在墙上摩擦了几下,使得前端的铁钉毫不留情地深扎进脚背里,疼得他眼泪水直冒。
“快了,再忍忍。”宁相忘死死扣住对方的腕子,尽量稳当地将人往上拉,只差一步就能将人拉上墙沿了。
就在这时候,却见一个起夜的伙计走了出来。他大概本是嫌茅厕太远,想就近在墙角下解决的,可正解开裤带,一抬头,却见墙上挂着两个人,吓得浑身一激灵。
“来人啊!有人要逃跑!”等他反应了过来,便扯开嗓子喊出了声。
宁相忘和冯友伦对视了一眼,心中大骇。很快房间里的灯火相继亮了起来,宁相忘手上一个用力,终于把冯友伦拉上了墙头。
“快跑!”冯友伦此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拉着宁相忘一个翻身,直接翻出了墙外,他只记得要将双腿抬高些,免得碰到脚上的铁环,可背上却是被撞得几乎要散了架。
“别管我,你先走,去找张子初来救我!”
“不成!我怎能丢下你不管!”宁相忘见路旁正好停着一辆板车,二话不说将冯友伦架到了车上,推起来就跑。
“反了,我们得往北边儿!”
“哦……哦……”宁相忘费了好大的气力才将板车调了个头,冯友伦躺在车上回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书斋,心中焦急无比。
张子初他们……一定也正在找自己吧。
清晨时分,稀疏的远郊树林中,一队驴车驮着木炭缓缓而来。乡间小路旁,是错落有致的农舍田园,种的尽是瓜果蔬菜,品种繁多。越是往京城的方向,人烟便越开始热闹起来,有些商贩已经迫不及待地守在路旁,等着新鲜的货品第一时间运入城中。
而此时奇怪的是,夹杂在各种商贩中的,还有几个身材健壮,却吊儿郎当的男人。
他们统一蹲在路旁,嘴里叼着一根茅草,当中一个青年还冲着挑担而过的姑娘吹了一声口哨,羞得人满面通红。
“沈哥,咱们到底在等什么?”
“是啊,公子不是交代来找人的吗,我们蹲在这里当真有用?”
“嘘,别屁话,看到远处那驴队了吗?”沈常乐呸地一声吐了草根,拍了拍衣摆站起了身来。
“看见了,怎么了?”
“咱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里。”沈常乐信手一指,等到驴队走近了,忽然朝着当中又吹了声响哨,大喊了一句,“的卢儿!”
令人惊讶的是,那驴队之中当真有一头神气活现的毛驴儿忽然嗷了一声,焦急地撅起了蹄子乱蹦跶。
“的卢儿,来!”沈常乐紧接着从怀中掏出了一个方巾,在眼前晃了晃,那毛驴儿鼻子一耸,撒欢似的朝他跑了过来,后头两个脚夫想拉也没拉的住,驴背上的木炭撒了一地。
“好畜生,果真有几分灵性。”沈常乐咧嘴一笑,见它不停地用头拱着自己手上的方巾,刚想要摸它一摸,使它安静下来,却不料驴队里忽然又走出一个满脸刻薄的男人,二话不说抡起鞭子就要往的卢儿背上抽。
沈常乐一把抓住了他的鞭尾,双目一眯。的卢儿机灵地往他身后一钻,冲着要抽它的人嗤鼻了两声。
“兄弟这是什么意思?”男人见他身后还站着几个莽汉,便知来者不善。
“这驴儿我认得,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哈,天下的驴子莫不都长一个样,你竟能认出这畜生,难道你是它亲爹不成?”
男人刚哈哈一笑,却见那青年不知使得哪路妖法,自己还什么都没看清呢就觉得腹上挨了一下,疼得弯下了腰去。再抬头时,对方还好端端地站在面前维持着先前的姿势。
男人怒了,他对着沈常乐猛击出一拳,却被对方瞬间捏住了拇指。再下意识抬脚去踹,又被瞬间踩住了脚面,紧接着咔嚓一声,小臂就顺着手指被扭成了一个诡异的弧度,整个人不敢再动弹半分。
冷汗一下子就从男人太阳穴上挂了下来。
青年的动作巧妙得很,他只要再稍用一份力,就能轻易拧断对方的手指,甚至整个手臂。但他并没有这么做。他很快放开了那个男人,继而将手随意搭上了男人的肩膀,将他拉到了一边。其余的脚夫见带头人在对方手里吃了亏,也不敢妄动,只好等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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