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俊臣gān笑一声:“寿chūn郡王贵为皇孙,我如何敢害他性命?想是有人审问手段无礼了些,你放了我,我保证不再碰寿chūn郡王一指头,今日之事,亦不会禀报至尊。”他屡次提到皇帝,便是希望薛崇简能生出畏惧之心,同时向一个狱吏丢个眼色。那狱吏得了暗示,向门边悄悄挪了一步,薛崇简一眼扫到他,厉声道:“让他站着!”顺手在来俊臣脸颊上划了一剑,众人刚来得及哆嗦一下,剑尖又指在了来俊臣喉头。众人皆想不到,这面容俊俏明净如孩童一般的少年,下手竟然如此狠厉,哪里还敢再动一步。
来俊臣又痛又惊几乎要晕过去,他容貌为女皇所喜,平日里最为珍爱,也生怕被薛崇简这么三刀两刀地毁了,忙痛呼一声:“都别动!”来俊臣喘着气道:“二公子,你可曾想过,便是带得寿chūn郡王出去,可能逃过陛下的天网恢恢么?”薛崇简笑道:“我是个无恶不作胆大包天的,你要是觉得自己在陛下心中分量够重,便和我赌一赌,看我剁碎了你,陛下会不会杀我偿命?”
来俊臣既愤恨又迷茫,他猜不透这rǔ臭未gān的少年是无知无畏,仗了自己母亲是公主,便有恃无恐,还是他当真与李成器情谊深厚到拼却性命的程度。他平生皆是钻研人心的软弱与怯懦,钻研人为了存活与免除痛苦,可以将道义出卖到什么程度,便无法理解,为什么有人为了毫不关己的事,谈笑生死,两人一剑就闯入了外间闻之色变的例竟门。
薛崇简见他胸口剧烈起伏,知他还在希图侥幸,笑道:“这样,我数一声,就在你脸上划一刀,来大人慢慢想。”他数了声“一”,手腕一抖果然在来俊臣脸上又划一道,来俊臣平生不畏天地鬼神,却头一次吓得浑身乱颤,惊呼道:“别!别数了,我送你们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注:花奴也被他外婆改了户口。
第二十八章 双去双来君不见(下)
薛崇简挟持着流血被面的来俊臣出了推事院,瞥一眼停在门口的车,笑道:“我但凡看见有人走出这大门一步,就割下来大人一根指头,走两步就是两根,手指头割完了还有脚指头。你们不妨追追看,瞧我能把来大人寸磔多少块?”那些狱吏羽林面面相觑,他们一来被这少年的毒辣手段骇住,生怕他就说到做到了;二来也顾及薛崇简的身份,他毕竟是太平公主爱子,真要上前抢夺来俊臣,伤了他太平公主那里也开罪不起。众人一时都不敢动作,任由他们将来俊臣架上了马车,那车夫一甩鞭子,太平公主府的缁车便在众目睽睽之下,直向丽景门奔去。
薛崇简拿着定王腰牌,出入宫门均无须查验,冬日里天黑得早,不过申时刚过,天已yīn沉沉显出晦暝之色,车内更是不能视物。薛崇简将来俊臣jiāo到绥子手中,让他将来俊臣捆绑起来,自己接过了李成器,轻声道:“你听听,他们追来了么?”绥子虽生在神都,却还保留着胡人的习性,听力异常敏锐,他侧耳静听片刻,道:“应是没有大队人马。”
薛崇简在黑暗中无声一笑,朔风将车帘掀起一角,霰雪从空中静静洒落,被千百盏明灯映照,便如天地间垂下了细碎珍珠织成的帷幕。今日上元,仕女少年们皆聚戏朋游出游赏灯,数百名彩女手挽着手踏歌而行。远远地从上阳宫传出的钟声,在通衢上喧天锣鼓中却听得异常清明,似在告诉他,那有进无出的幽暗地狱,离着这光烛天地的欢喜人间,也不过隔了天津桥窄窄一衣带水。
薛崇简的手探在李成器怀中,感受着他似乎甚是微弱的心跳,耳听得车外歌舞联翩之声,方才的紧张却没有丝毫散去。再欢快的节日,也是他人有庆,与车中人无关,只有现在、只有这不见光明的车内,他们才有一刻的安全。他们刚从地狱中打了个转,他犹然能闻见自己身上、来俊臣身上、李成器身上浓重的血腥气,李成器的伤有没有救,他们会不会被皇帝抓获,绥子又该投奔何处,他什么也不知道。他只盼着让自己掌心里那微弱心跳,与这吱呀的车轮声一起,永远不要停。
薛崇简心中涌上一阵难言的恐惧与不着边际的焦灼,眼眶一酸就想掉泪,咬牙qiáng行忍住,在来俊臣身上狠狠踹了一脚。绥子迅捷地用自己的帽子堵住来俊臣的一声痛呼,将剑尖稍稍刺入他喉头肌肤,来俊臣身上虽然痛彻心扉,却也不敢呼叫了。薛崇简压低了嗓子骂道:“我表哥要是有事,我就宰了你喂狗!”来俊臣喘了几口气,低声道:“我用刑有分寸,寿chūn王并无性命之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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