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事发之时,怀乾不过十岁年纪,于细枝末节不曾知道得仔细,今日听太后一说,似是其中另有隐情,不由起了好奇之心。
「母后这话从何说起,怎么跟儿子听说的不大一样。」
太后白他一眼,「你那时才多大,哪里就知道了。」
「那母后就给儿子说说,也让儿子晓得的清楚些。」
太后品茶不语,少顷,挥一挥手屏退了满殿宫人,「这些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也没什么好讲的,皇上既想听,那哀家便说说。」
顿一顿,缓缓道:「说起你姨母,也是哀家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偏生她是老幺,你外祖父母便格外宠着些,惯得她一副娇纵性子。你王叔本是不喜这门亲事的,奈何你皇祖父已下了旨,不得不娶罢了。两人婚后没多久便闹得不可开jiāo,你王叔索性搬去了书房里睡,竟连同chuáng共枕也不愿了。幸亏你姨母肚子争气,成亲一个月便有了身孕,生下怀舟来,虽然不得宠爱,这妃位坐得还算稳当。后来你王叔因不愿与你姨母日日相对,连王府也不想呆了,便请兵外出与北燕打了几仗,在外驻扎了有段日子,你这位姨母猪油蒙了心,趁着你王叔不在,将正得你王叔宠爱的一个陈姓侧妃弄得小产,七个月大的胎儿生生给弄没了。稍后你王叔班师回朝,晓得之后便同她一场好吵,你皇祖母也极是生气,将你姨母叫过去好一顿数落,连带哀家也吃了不少挂落。也是你外祖父那时还在,因顾忌他老人家,先帝便将此事压了下来,想着你姨母挨了训斥,以后也能稍有收敛。谁知她倒好,越发变本加厉起来,凡你王叔宠幸过的女子便没一个能留下一男半女的,弄得偌大安王府只怀舟一个独苗。」
「后来你王叔从江南带个女子回来,索性藏在别苑里,连王府也不回了,就这么瞒了近两年,到底漏了点风声出来,你姨母便又是一顿吵闹。状告到先帝跟前,说你王叔宠妾灭妻。先帝叫你王叔来问话,你王叔只说这女子于他有恩,并非宠妾,哀家哪里肯信,也叫人去查,得知那女子姓慕,已然生了个儿子出来,只道是你王叔的宠姬,那孩子是他们私生。本来这也算不得什么,高门大户里,哪家没点子风流韵事,更何况咱们皇家,你王叔虽荒唐,好歹没将人带到正妃跟前儿去,便生了孩子出来也过不了明路,若是依着哀家,便装着不知道也就罢了,由着他们去,左右不碍着什么,偏你姨母沉不住气,硬是叫人弄残了那孩子。你王叔哪里受得了这个,当日便入宫告状,说那孩子是他亲生,要废了你姨母去。也是你姨母那些年不知收敛,弄得安王府子嗣单薄,你皇祖母早就不满,这下一听说好容易多出个孙子,却又眨眼成了废人,还没等她老人家高兴起来,便让火气给压了下去,立时便下旨圈禁了你姨母。长公主亲自去搬的旨,又到别苑探视,回来便跟你皇祖母说那姓慕的女子如何温婉、如何识大体,你王叔顺着话头说要迎她为妃,先帝便允了,又给孩子赐名怀风,责成宗人府给上了玉碟。那时你外祖父已经没了,褚家不比从前,你姨母的妃位说废就废了,弄得哀家也一身不是,若非你这嫡长子在先帝心中占着分量,咱们娘儿俩还不知能不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第一二五章
那一段时日正是许妃荣妃等人争宠之时,后宫本就不稳,又兼娘家败落,稍有行差踏错,这后位上坐的是谁便也难说。太后说到这里,倏地住口,忍不住便是一声长叹。
怀乾于安王府旧事只晓得大概,但于当日宫中异样却记忆犹新,还记得那时每日里如何小心翼翼讨父皇欢心,现下想来,犹觉心悸,不禁目光微沉。
想起当日艰难,太后亦出了会儿神,渐渐缓过劲儿来,接着道:「怀风本不是你王叔的血脉,便是残了,你姨母顶多受点训斥,偏生你王叔早就恼了她,一口咬定怀风是他亲生,这下便是戕害皇子的罪名,任谁也救不了你姨母。哀家那时自顾不暇,又哪里敢替她说话,只得看着你姨母进了清莲庵。稍后几日,你王叔便迎了慕紫菀入门,尊为正妃。因着你王叔偏宠她,哀家一直当她是个狐媚女子,可那日慕妃进宫谢恩,哀家见了,确是个端庄温雅的,怪道你王叔心心念念要娶她为妃,倒是慕妃,待你王叔淡淡的,敬重有余依恋不足,明明一步青云,却也不见如何欢喜,眉头总皱着,像有什么大不顺心的事儿压在心里。那时哀家只当她痛惜儿子,也没往深里寻思,直到后来得知怀风不是宗室血脉,再一回想,总觉当初疏漏了什么,便将当日在别苑里伺候过她的内监宫人找来审了一遍。时隔多年,那些人里只两个还活着,一五一十说了,哀家才知当日在别苑里,那慕妃和你王叔竟是从未同房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