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行_魏香音/罪化【完结】(8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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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还和我废话这么多?!赵暻对付赵昀,这可是随时随刻都会发生变化的事。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赵昀还是赵暻?”
“赵暻!一万个赵暻!”唐瑞郎也赶紧提高了声音:“最起码那是我们的姐夫。”

第137章 船宴

药园的这番对谈之后,陆幽又去临霜殿里找了叶月珊。将自己与瑞郎的抉择告诉与她知道。
叶月珊自然是万分欢喜。不过因为她从未向赵暻提及与陆幽之间的姐弟关系,此刻也就不方便直接传话,而央求着陆幽主动去向赵暻示好。
陆幽拉不下这个脸去找赵暻,倒是由唐瑞郎拣了个日子在雀华池上设了一艘游船,船上专辟一室雅局,请来陆幽与赵暻三方见面。
自从柳泉城郊外的围场一别,这还是陆幽第一回与赵暻见面。记忆中总是玩世不恭的康王,此刻仿佛褪去了伪装,脸上不再挂着虚伪的笑容。
三个人都是十分聪明的人,倒也省掉了不少无益的试探与周旋,很快就将最为核心的利害关系摆在了台面上,唯独没有提及鬼戎巫医和宗室蛊毒之事。
那赵暻倒也痛快,马上就承认了江启光的确是自己的人,而萧家也已经答应了,愿意与他携手将赵昀拉下太子之位。
“眼下,看着父皇的身体一天天好转,监国的权利随时可能会被收回。平康坊之乱后萧家与他彻底决裂,而有关于赵阳之死的‘流言’,随时随刻都有可能传进父皇和萧后的耳中。我若是他,恐怕这几天是寝食难安了。”
说到这里,赵暻手里捏着酒盅,轻轻地撞了一下桌面。
“就这样一个刚愎自用的糙包,总不会还有人期待着他能够成就一番伟业吧?若不是那一份嫡子的血统,有谁还去理会他这种疯子?”
唐瑞郎敬了赵暻一杯,应和道:“太子不得人心,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若是假以时日,皇上应该迟早都会看清楚他的真面目。”
赵暻与他一饮而尽,笑道:“只希望不要太迟。”
陆幽一直静静看着二人对酒,忽然冷不丁地cha了一句话。
“既然如此……那敢问殿下,若是日后继承了大统,有没有想过要做一位什么样的帝王?”
赵暻历来对他都是很感兴趣的,此刻也立刻放下了酒杯,笑吟吟地看着他。
“我现在可以对着你们说出一段慷慨激昂的话来,许诺将会成为开国以来最为贤明的圣贤帝王。但是实际上呢?谁都知道大宁朝走到当今这个份儿上,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功,沉疴顽疾,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痊愈的。”
说到这里他更加重了语调:“我只能够说,我会尽自己最大的所能去改变大宁的现状,所谓尽人事、安天命,仅此而已。”
“尽人事、安天命。”
陆幽轻轻重复这六个字,表qíng却没有丝毫变化。
“那容我再请教殿下——平康坊的那场惨剧,是否也是一桩‘人事’?”
赵暻皱了皱眉头,然后才明白过来:“平康坊之事,与我绝无任何gān系。不过看那江启光的个xing,倒是的确很有可能会做出煽风点火的事qíng来。”
说到这里,他倒是感慨起来:“江启光的恩公乃是我外公的门生。我听说他少时怀才不遇,很有些愤世嫉俗的念头,因此个xing也有些yīn冷怪癖。奈何现如今我手下实在无才可用……瑞郎,你们以后可要多多帮帮我这个姐夫啊。”
唐瑞郎虚应了一声,又偷看陆幽一眼。陆幽不理他,只顾着低头戳着碗里的豆腐。
那赵暻却主动为陆幽斟了一杯酒:“听说长秋公最近一直在柳泉城里忙碌,不知道进展如何。”
陆幽谢过酒,淡然道:“那些抓起来的人都嘴硬得很,身体里又都有蛊毒,审了没几天就一个个地死了。余下两个巫医,一个服毒自尽,另一个不通大宁官话,整天神神叨叨的,据说身体里也有蛊,不知能活到什么时候。”
赵暻哦一声,继续喝着酒。三人沉默了有一整子,期间唐瑞郎一直都在默默地给陆幽夹菜。
赵暻盯着陆幽面前堆得像小山一样的菜,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你们两个感qíng,真好。”
“那是当然的了。”唐瑞郎大言不惭,伸手拍了拍陆幽的肩膀,“哥们儿可是过命的jiāoqíng。若是没有他舍身相救,我这条命啊早就jiāo代在柳泉城里喽。这恩qíng,两三个jī腿怎么报得完?来,吃菜吃菜!”
说着,又往陆幽碗里丢了一块烧ròu。
陆幽表面上装作很淡定,其实心里面已经炸了毛。他装作捡东西,左手偷偷地伸到桌子下面,不轻不重地拧了一下唐瑞郎的大腿内侧。
岂料这唐瑞郎愈发得瑟起来,gān脆两腿一夹一耸,将陆幽的手夹在了大腿根儿上。
陆幽冷不丁地摸到了“不该摸的东西”,手心一颤,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还伸出手指使劲弹了一弹。
两人暗地里正较劲儿,那赵暻又gān了一杯酒,突然发问道:“听说岳母大人正在给你物色娶妻的人选?”
此话一出,陆幽与唐瑞郎都怔了一怔。陆幽表面上自然什么都没有表露,却飞快地撤回了自己的手。
唐瑞郎赶紧打圆场;“我这不是才刚当上huáng门侍郎没多久吗?古人云成名成家,成名更在成家前1。这种事,急不来的。”
赵暻笑道:“你还把自己当做弘文馆里的读书郎?姐夫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早就已经开过荤了,你呢?”
唐瑞郎也冲着他笑:“可姐夫不也是等到二十一岁才娶了姐姐吗?”
“唉,这个和那个,根本就是两码事。男人嘛,总有个逢场作戏。再说了,有些事憋不得的,发泄发泄也是好事。”赵暻拍了拍唐瑞郎的手背,“择日不如撞日,待会儿姐夫就带你去长长见识?”
这时只听陆幽笑道:“二位在这边讨论寻花问柳之事,让在下实在好生尴尬。”
赵暻却不以为然:“唉,陆少监有什么好尴尬的。内侍省里的人出入平康坊的可不少啊。再说了,前面不行,不是还有后面……”
“咳咳……”
唐瑞郎赶紧cha进来打圆场:“大局当前,这些风花雪月的事qíng还是晚些再提罢。”
赵暻倒也不坚持,嘿然一笑便就此揭过。三人依旧说回到正经事上面,又聊了有一阵子方才尽兴。
宾主弃船登岸之后,瑞郎与陆幽恭送赵暻离去。
直到远得看不见了,陆幽才长出一口气,沉重道:“他在怀疑我们的关系。”
“是又如何?”唐瑞郎搂住了他的腰,“总有一天要知道的。就像如今,有谁不知道安乐王和长秋公是一对儿?”
“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陆幽不以为然,“再说了,我可不希望我们变成他们那样。”
“是是,”唐瑞郎连声应道,“我们一定不会分开。”
“你还敢说?你娘不是要为你物色妻室?”
唐瑞郎做无辜状:“我娘是我娘,我是我。她相中的媳妇儿,当然应该她自己去娶咯,关我什么事儿。”
“可是你在朝为官,自然会有很多人过来沾亲带故。若是当娶不娶,岂不诸多得罪?”
“得罪又如何?我像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再说,怕得罪人,那就努力让自己变得没人得罪得起不就好了?”
“……当真?”陆幽凝视着唐瑞郎的眼睛。
“当然当真。”唐瑞郎几乎只差赌咒发誓。
陆幽又瞪了他一阵,紧绷的唇角终于悄悄地弯出了一点弧度。
“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若你以后胆敢娶妻生子,不……就算是动了这个念头,我一定会狠狠地报复你,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不用以后,我现在就知道陆大人您很厉害。”
唐瑞郎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嘴角笑意:“好了,说点正经事吧——赵暻这个人,你怎么看?”
陆幽将目光投向北边:“不可信,又不可不信。轻薄而重心机,聪慧却也狡黠。但关于治国的那几句话,倒也说得坦诚……目前看来除他之外,再无其他选择。”
“是啊……别无选择的选择。”唐瑞郎也与他望向相同的方向,“若是赵暻无用,而安乐王再不回归,这大宁朝的改弦易辙,恐怕也是迟早的事了。”

第138章 风雨yù来

游船一聚后的第二天,正是尚书萧友乾的长子出殡的日子。
入暑之后天气湿热,因此丧事也选定在清晨进行。
一大早露水盈盈,只见朱雀大街东侧,安仁坊的西墙外搭起了十顶连绵的雪白丧帐。鼕鼓一响,送葬的队列前前后后三四百余号人,从丧帐里鱼贯而出,横穿宽达百步的朱雀大街。
金幡银幢,纸山烟海,云雾袅袅哀声阵阵,缓缓朝着西边的延平门行进。
五更天,正是官员前往外朝待漏1的时辰。朱雀大街上陆陆续续地过来了一些赶着上朝的官员,行至安仁坊前,便全都被送葬的队伍阻住了去路。
错过早朝的处罚十分严格。然而并没有任何人敢于抱怨乃至冲撞,全都静默着停下了脚步。
数百人的队伍缓缓前行,着实花了好一阵子才全部穿过朱雀门大街。而此时,待漏院内几乎空无一人。
这天的东宫朝会,共有一十五名官员迟到。赵昀得知原因之后,自然震怒,下令严加惩罚。
按照大宁朝的律例,早朝无故迟到者须得罚去一个月的俸禄。
然而这一次,太子却罚掉了所有人的年俸,不仅如此,还针对那来得最迟的五个人,每人加罚二十大板,再褫夺一切衣冠职位。
那五个人,无一例外,自然全都是萧家的朋党。看着他们被率府的人拖出殿外打板子,赵昀的心qíng却并未因此而舒缓起来。糙糙对付完朝会,他独将江启光一人留下,准备再商议如何对付萧家如此明显的挑衅却在这时突然有宦官来报,说萧后已经在光天殿等候,有事要与太子面谈。
这母子二人的感qíng早已大不如前,此刻听说萧后突然驾临,赵昀自然又惊又疑。可他又不得不去,便先让江启光在丽正殿稍待,独自前往光天殿应付这个大麻烦。
没有人知道萧后来找赵昀的意图,母子二人一见面就屏退左右,甚至不许亲信在门外侍应。
然而就在宫人宦官私底下猜测议论的时候,却早就已经有人知道了答案。
丽正殿内,江启光独坐等待。也没过多久,只听见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叮当环佩之声,仿佛是有个女人来到了东面槛窗外的花园里头。
江启光也朝着槛窗走过去,轻咳一声。紧接着,窗外的女人也幽幽叹息,然后吟出一首诗句来。
“自君之出矣,不复理残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
江启光闻声确定了来人正是叶月珊,便道:“听说殿下去了光天殿见萧皇后?”
叶月珊回道:“今日早上,萧后终于听说了宫外头的那些个传言,恐怕是来兴师问罪的。”
“原来如此……这倒是帮了我们一个大忙。”
江启光若有所思:“赵昀如今已经立在悬崖边上,是进是退,你可想好了?”
叶月珊答得毫无犹豫:“月珊愿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完这句话,只听窗外环佩之声再度响起,脚步声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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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月珊孤身一人走出了丽正殿花园,却是先回了一趟临霜殿,命人准备了几样清凉适口的茶点,再随她一起前往光天殿。
因为有禁令,此刻宫女宦官们全都挤在光天殿的院门口,无人敢于入内。叶月珊便命人将茶点盛在托盘里,亲自拿着,走进院子里。
倒也是巧了,她刚走上台阶,正好撞见殿门被重重地推开,萧皇后独自一人怒气冲冲地走了出来。
叶月珊急忙后退一步,避开险些打在身上的门板,然后躬身行礼。
萧皇后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快步从她面前经过,转眼就消失在了院门外。
叶月珊这才重新端起托盘,扭头朝着殿内张望。只见好端端的光天殿内,此刻又是好一片láng藉,太子赵昀负手立在yīn暗处,脸色铁青。
叶月珊小心翼翼地绕开遍地的碎瓷片,慢慢走到赵昀身旁,低头瞥见地上躺着几张碎纸片,纸都是粗劣泛huáng的粗纸,上头的字迹也是歪歪扭扭不堪入目。
她心中已经有些计较,便叹息道:“臣妾听说,最近宫里头有些流言蜚语,还有从宫外头捎带进来的物品里,时常夹着奇怪的纸条。臣妾以为,那些捕风捉影的谣诼迟早会被拆穿,殿下千万不要因此而置气伤神。”
赵昀对别人不假辞色,但对叶月珊却向来温柔。即便此刻,他也只是压低了声音愠怒道:“他们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道?可恶的萧家人,本王总有一天会将他们满门抄斩,把萧友乾这个老匹夫的脑袋cha在城门旗杆上!”
说着,单手一扫,又将桌案上的一件瓷瓶抹到了地上。
瓷瓶碎裂的声音让叶月珊惊了一跳,她忽然一手捂嘴一手按住腹部,弯腰做gān呕状。
赵昀吃了一惊,连忙来搀扶:“怎么回事?要不要传太医?”
“不必了……”
叶月珊缓过一口气来,顺势攀住赵昀的胳膊,抬起头来朝着他羞赧地微笑。
“有一件事,臣妾不知道此刻当说不当说……殿下,您要做父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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