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芜姜_玉胡芦【完结】(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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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旁一个便cha嘴道:“黑熊,你这家伙惯是笨嘴拙舌,今日背着将军却对小公主这般殷勤,可是在打什么主意?”
“是啊,总见你背着将军偷看人家小妞,不止一回了!”另一个在喂马的也附和。
被戳穿的黑熊脸庞刷地一红,明明是很纯粹的偷看好么,被他们讲出来成什么了?很生气,一着急就说了大实话:“闭上你丫臭嘴,打个屁主意啊打,我只是看她像我家小妹!”
“哈哈哈——”大家全都笑起来:“好嘛,原来是想当将军的大舅子,这辈分不得了,今后弟兄们可不敢再管你叫黑熊!”
黑熊越描越黑,急得抓耳挠头,捋起砖灶下一根柴火就扔过去:“cao-蛋的,别他妈光说我一个,你们要是不偷看她,怎么知道老子在偷看?得,这饭老子不煮了,看你们晚上吃个啥!”
这场景怎生像极郝邬族热闹的青年们,像曾经时常贫嘴的拓烈与大锤,芜姜心里忽然有点酸涩。想起萧孑昨晚对自己做的那些,更是把他恨死了。算了,管他喜欢谁呢,她才不在乎。
便拽住黑熊:“别挠了,再挠头屑该掉锅里了。你叫黑熊是吗,可有针线借我一用?今后不许偷看我,再偷看挖瞎你眼睛。”
又转身看着将士们道:“我知道你们都不喜欢我,说我连累了那个混蛋。但我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不原谅他自有我的道理。欠你们的人qíng我记着,今后谁的衣裳若是坏了,尽可以送到我这里来补,我不白得你们好处。”
少女的声音清灵悦耳,娇俏身条儿站在屋檐下好生耀眼,将士们不自禁地抬头看过来,又迅速地瞥回去。
讨厌什么?别和将军闹就成。他们倒想有人帮自己补衣裳,但是不敢送啊,真送过去只怕会被将军一巴掌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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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驾——”厚雪皑皑,马蹄踩下去沙沙作响。
荒谷下所有的景致似乎都一模一样,萧孑凭借十年沙场经验,竟也走不出去。摸索了半日,好容易看到一处矮松林,将二十个弟兄分作三队探路,结果兜来转去,两个时辰后却又在原处相遇,看起来就像入了一个磨盘。连憨实的马儿都有些焦躁了,鼻孔里呼哧呼哧地喷着寒气。
雪地上都是踩踏出的凌乱脚印,反反复复,各个方向的都有。将士们忍不住颓唐:“娘的,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当真别饿死在里头。”
“看这荒谷有山有湖,不想竟没个活物,真是日了狗了!”
当日鬼谷下杀三千羽林,将士们为了行军方便,只各个捎走几袋口粮。这酷寒天气,热量消耗过大,怕是根本维持不了几天。
萧孑蹙着眉宇,看天空光yīn渐暗,只怕一场大雪马上又要降下,便冷声道:“四处找找,打几只猎物回去。夜里把今日路线再仔细琢磨,明日接着找。”
“轱辘轱辘——”话音方落,前方拐角却听车轮子往这边过来。叮铃叮铃,隐隐还有人声说话,夹带着骡马的响铃。
竟是从昨日进谷的相反方向过来。
找了快一天,一个人影也看不见,这会儿见了鬼了?将士们不由互相瞪眼,顷刻又各个神色凛然的散开。
“哎唷……到地儿了没,怎生这样晃dàng?老头子你下去看看,可是磕着什么石头了。”车子里老妇人正在头疼叫唤,忽然猛一个震颤,吓得双手把座椅一扶。
“看看就看看。”老头子拿着柴刀下来,一边低头看轮子一边皱眉:“奇了怪,地上怎生这样多脚印,这八卦谷进谷十有*是死路,方圆百里可没人敢进来。”
只见是个胡子半白的老头,看上去约莫五六十岁,行动却健朗,做猎户打扮。然而未及抬起头,脖子上已横来一把冷刀:“把手举起来。说,到底是怎么进谷的。”
声音也冷,渗透着凛冽杀气。
老头儿斜眼一瞥,但见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吓得柴刀扑通一落,颤声道:“英雄恐怕不知,这八卦谷乃是老朽几年前故居,前方半个时辰距离有座木头屋子,那便是在下的住所。八月里闺女生产,我夫妇二个前去代城探望了数日,正准备回乡过年,半路婆娘头晕不适,便与她拐进来小歇。搅扰了英雄,切切饶恕xing命则个。”
徐虎掀开帘子一看,里头确实只有一个病怏怏的老妇人,头上缠着花布,做汉妇打扮;车厢里也只塞满各种衣物与礼品,并无其他。便垂下帘子问萧孑:“将军?”
萧孑居高临下地睇着老头儿,但见他虽惧怕,目光却并无躲闪,便冲将士们扬了扬手。
周身的杀气敛藏起来,冷淡道:“既是如此,老伯不用惊惶。实不相瞒,在下与弟兄几个不慎误入荒谷,苦寻不见出谷之路,方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老伯既久居此地,不知可否指路一二?”
他说着话,手腕上一串黑亮佛珠习惯xing地滑落掌心轻捻。
老汉怯怯地看过去,但见是个二十二三岁俊朗青年,英姿修伟,气宇凛然,连忙点头应道:“无妨无妨,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何况区区指路?只是……恕老朽冒昧问一句,足下可是梁国征虏大将军,萧孑、萧将军?
“叮——”将士们才放下的刀刷地一声又拿了起来。
老汉肩膀一哆,却不见惶惧,只把目光坦诚地看向萧孑。
萧孑冷冷地盯住他:“正是,老伯有何指教?”
老汉连道不敢,抖落长袖双手伏地道:“未料竟能在此重遇恩人,萧将军且受老朽一拜!当年匈奴扫dàng跑马坡,若非将军恰好带兵路过,我家小女恐怕早已死在恶爪之下,哪里还能有如今嫁人生子的安顺好命。实不相瞒,如今天下无人不知,萧将军为了当年的晋国小公主欺君叛国。北逖大皇子慕容烟悬赏五万倆白银,正派人在谷外四处搜拿将军xing命,此时冒然出谷如入虎xué,不如等这二日雪化,小老儿给你指条捷径,去玉门、去雁门,皆可省去不少麻烦。”
天边光影愈暗,荒谷入夜后酷寒难捱,便是他此刻指了路,将士们一时也出不去。更何况那小妞昨夜受累,哪里还余甚么体力。
想到昏huáng火光下芜姜跳动着的红花美丽,萧孑不由满溢思念……该死的,归心似箭。
当下便应了好,叫弟兄们打上几只野味,一路策马归来。

☆、第52章 『第五二回』穿心

  怎生才见天放晴,下半日忽而又下起雪来。漆黑的小院里白绒纷飞,芜姜站在栅栏外呵着手心,巴巴地看着早上萧孑离去的方向。
她已经在栅栏外坐了快一整天,慕容烟送来的锦袍太长,她把脚踝以下的多余部分全剪了,把繁复的装饰也都拆gān净。一来女孩儿家总需要些绵软的东西,二来身边全是帮过自己的将士,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过招眼。
然而拆好补好,光yīn已过半日,萧孑还是没回来。她又与一个叫吕卫风的护军劈了柴,帮黑熊熬了一大锅稀粥,等到天都黑透了,萧孑也依然不见影儿。
昨夜把她那么紧的箍在怀里,一遍遍地抵在她耳边喷热气:“芜姜……小辣椒芜姜……不许再生我气可好?”今天就食言了。
芜姜“咻、咻”地挥着马鞭,回头看黑熊:“他跑了吧?还是死了?”
小妞一个下午问了不下五百遍,黑熊都不忍心回答了,答跑也不行,死更不行。挠了挠头,委婉地换了个方式:“呃,这样大的雪天,乌漆抹黑的,不是迷路被困住,就是一不小心晃出谷,再找不到路进来了。”
话音未落,便见芜姜咬住小嘴儿,漂亮的眼眸一瞬间都朦胧了。
该死,不说话你会死啊!旁边将士们的目光纷纷she杀过来。
黑熊冤枉地打了个颤,看芜姜纤瘦的肩膀上落满雪花,再不进屋,将军回头该怪罪了。便冲徐英道:“不然你带几个人出去看看,终归你哥也在队伍里头!”
“咳、咳咳……”徐英不耐烦地剜了芜姜一眼,看在一下午又是劈柴,又是烧火做饭的份上,称她一意便是。
冷漠地裹了棉袍,叫上几个弟兄去外头牵马。
“我也要去!”芜姜也跟着去牵。少女淡香随夜风掠过鼻翼,徐英没理由脸一红,懒得管她。
“叮铃啷当——”几个人正自马厩里走出来,却听栅栏外传来骡车的声音。
芜姜诧然抬头望,只见萧孑一袭青袍拂雪地高坐在骏马上,黑暗中一双凤眸炯炯地俯看过来。那jīng致薄唇微勾,分明携一缕促狭,把她心思看穿:“这是预备去找我么,所以承认离不开了?”
乱讲,谁离不开谁了。芜姜就气闷,冲他挥了一马鞭,他把鞭尾握住,暗中用力将她拽去身边。这动作好生熟悉,像温习从前,她羞怒不行,甩开鞭子回屋了。
这一回不用谁人再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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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汉姓傅,字伯良,原是先前梁、晋边境的赤脚医生,因着两国打战,携妻子与小女西行避难,误入荒谷出不去,后便留在谷中摸索了几年,三年前才搬去的跑马坡。
因着落雪不停,一连在木屋里住了三天,第四天放了晴,老妇人的头疼病好,便各个收拾行装准备上路。
院子里厚雪沙沙作响,年轻的将士们拉扯着马缰,吆喝声响亮。养jīng蓄锐几天,马和人的体力俱已恢复,连徐英的咳嗽也减轻不少。
这几天老汉帮大家疗伤,芜姜照顾老妇人,大家都相处得很融洽。本来与夫妇二人告辞,老汉一定要送上一程,便一同往西面而去。
峡谷下土山嶙峋,看天高地远,人在其中穿梭,显得寂寥而渺小。一路兜转,看似随意,其实暗藏章法。岔路口分道扬镳,傅老汉指着前方两条不起眼的窄长小径道:
“这就是昨日对将军所画的两条路,西北一条通往雁门关,直往西行则至玉门方向。路上崎岖难行,但少有谁人知道,乃是老朽这些年打猎时琢磨出来的荒径,将军可依着羊皮纸上的路线走。”
又从怀中掏出一枚红褐色小木牌,双手递至萧孑跟前:“这里是我女婿府上的名帖,小婿乃是玉门边上代城的富户。他日将军若得需要,但凭这个前去找他,必无一不为将军尽力。”
萧孑接过来,但见那牌子上雕刻一枚“赭”字样,应该是他女婿的姓,便抱拳致了一谢:“萧某如今不过一介流亡之辈,承蒙傅老伯不弃。他日若能度过难关,一定亲自上门厚谢!”
“切切不可折煞小老儿。将军少年镇守边陲,十年间立下汗马功劳无数,而今只是龙潜,如何称作‘流亡’?所谓乱世出英雄,眼下诸国纷争,天下无定,正是铸就霸业的大好时机。老朽看将军面生清寡,他日必然人中龙凤,盼早日听得好消息!”傅老汉眯眼端详着萧孑,捋着花白胡子笑。
人在低谷时候,有些抱负藏在心里尚不想太早被知道。
萧孑轻扯嘴角,不自觉把怀中的芜姜觑了一眼,果然小妞面露轻蔑,好像他是一只妄想登天的蛤-蟆。他便作不感兴趣的样子,暗自在她的小腰上紧了一把:“老伯谬赞。夺天下之路漫长,叛国也是被昏君所bī,能带弟兄们混出条活路便可,萧某暂时还不做他想。”
“唔……”真坏,痛得芜姜打了他手背一下。
那天老夫妇过路小居,芜姜本来要把里屋腾出去,夫妇二人坚决不肯,萧孑淡漠推让了一番,便吩咐将士给他们在外间另铺了chuáng。都是装的,分明就没准备真心让。像是新鲜上了瘾儿,用母妃的棺木bī她就范,昨晚欺负了她两个时辰,这会儿腰还酸得不成,竟然还捏。
老妇人送了芜姜两套换洗的布袄裙裳,她今日梳着汉女的双鬟髻,斜cha一朵素花簪,胸前垂下来两缕细碎,清朴又漂亮。因着连日得萧孑的欺负,两腮似粉桃儿,眼波流动间藏不住是娇媚,在清晰旷谷下耀眼极了。
那样小的年纪,国破家亡,举世无亲,到底吃过多少的苦头才能活下来。
老妇人贪婪地看着芜姜,她是晋人,一时忆起当年孝业帝的辉煌,目中便难掩一抹怅然:“便是萧将军不屑天下,为着我们小公主,也要把它夺了。男人若珍爱一个女人,头一件要做的事儿,就须得给她一个安定。跑马坡上都是她父皇的子民,若被我们晓得了你辜负她,将来打仗路过,我们可不饶你。”
她说着,抓过芜姜的手儿落进萧孑的掌心里,然后包拢起来。
像是苟活的长者将幼主郑重托付。
那久经沙场的手掌gān燥而温暖,包着芜姜,像把她的整颗心都圈护了,从此身前身后皆安妥。
芜姜脸都红了,执拗辩解道:“阿姆你不晓得,他这人翻起脸来多少无qíng。用不着他给我安定,待拿了母妃的棺木,我就与他分道扬镳了,今后是死是活两不相gān……唔。”
话音才落,脸蛋就被捏了一把。
“昨夜没睡好么,小嘴儿尽胡说。”抬头看见萧孑yīnyīn凉睇过来的笑眸,像威胁她不给面子,她就一样不甘示弱地横回去。
“喔呵呵~~两个冤家。”妇人拭了拭眼角,忍不住慈笑起来,当下双方相互告辞。
晌午的天空高远透亮,阵阵冷风缱着少女的芬芳沁脾。
芜姜坐在萧孑的怀里,他揽着她,她抵着他的肩,谁都没有说话,天际下只听见马蹄声噔噔碎响。风把她细碎的发丝chuī上红唇,她伸手去拂,萧孑已经帮她揩走了,两个人的指尖碰在一起,目光不由衷地胶着住。
他凤眸中带着点讨好的意味,捏了捏她的小指头:“刚才可是说真的,一拿到你母妃的棺木就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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