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素兰的长袍,身量颀长,如玉树临风,头系缎带,唇红齿白,月色之下,眉目闪闪发光。
“养野猪做宠物吗?”云朗的马绕着那少年的山石半圈:“你是什么人?这里是huáng陵禁地,你敢擅闯?”
“我是宁王三子,名唤子清。”少年微微一笑:“这里是子家先祖陵地,子清缅怀先祖,夜祭huáng陵。”
“子清?”子若看了看少年:“你是三叔父的儿子吗?”
“子若哥哥,正是清儿。”少年对子若亲昵一笑:“总有十五年未见子若哥哥,子若哥哥倒还记着清儿吗?”
云朗不由失笑,子若不过十六岁多些,如果与这少年十五年未见,那两人见时,还都是奶娃娃而已。
子若只是记得他三叔父有一子名叫子清,至于自己是否见过,早都没有印象。只是当年宁王意图谋位,被云轩贬斥到蛮荒之地,非奉旨不得擅离封地,更不得擅进皇陵。
“既是宁王之子,可奉有皇命夜祭皇陵?”云朗虽然觉得这少年看起来清秀,却似乎有一种血腥之气,云朗也说不清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只是他历经沙场,有这样的直觉而已。
“清儿虽未奉皇命入京,却是为立功而来。”子清身形一转,手一招,不远树上枝条一动,一个包裹从树上飞出,落入子清手中,他抖手扔给子若:“给子若哥哥看个好东西。”
云朗手一伸,却是长剑递出,挑了包裹,蹙眉道:“你既未奉皇命,就是抗旨不尊,还敢故弄玄虚,给我拿下!”
众将领齐诺一声,便带上前去抓子清,子清轻笑道:“杜将军果真铁面无私,清儿惹不起还是先告退了。”
子清身形一低,抱起身边的野猪,腾空而起。
“放箭!”云朗喝道。
刷刷刷地,弩箭一排排追随着淡蓝色的身影没入夜空中,那身影仿佛已遁入夜色中去了。
云朗的脸色很不好看。他将手里的包裹放在山石上,长剑挥过去,包裹四下散开,露出正中包着的一颗人头来。人头额头上有一个血dòng,面目狰狞,双银紧闭,正是董太贤妃董林。
人头之上,放着两封书信,是董林联络肃王和平王谋反之证。
“宁王之子,倒有这么高的武功,连董林都杀得了。”云朗长剑一挥:“回营!”
凌墨在石室中沐浴,躺在石chuáng上等丞相大人。手放进装碎冰的盒子里,凉丝丝的,疼痛立减。
这些碎冰本是用来镇着玉饰的,凌墨刚入府时,云轩曾为他用冰饰,后又用冰镇的玉饰,千锦入府后,云轩倒未曾再让凌墨以冰为饰,只是这里照例还是存放着一些冰块,用来镇酒或是给手消肿也是极佳。
“凌公子。”风前对着传音口喊凌墨。这处地下石室未得云轩吩咐,任何人不得入内的,便是风前这样的亲卫,也只能在石室外的传音口对内传话。
凌墨整衣而出,风前欠身禀告道:“传爷的吩咐,凌公子今夜不必侍寝,回去安歇吧。”
凌墨不由脸色一红,道:“是,凌墨遵命。”
风前对凌墨再一欠身道:“千锦公子有喜了呢。”
凌墨又惊又喜,看来这灵狐之体果真神奇,婓儿不就是灵狐之子,那千锦自然也是能为丞相大人生小孩儿了,这样杜王爷就不必再以开枝散叶为借口总是bī迫丞相大人娶妻了。
这几日凌墨正是有些乏累呢,今日又喝了不少酒,虽然他内力好,能压住酒意,毕竟也是疲惫,便回房安歇去了。
凌墨睡梦之中,觉得似乎有人坐在自己chuáng边,他睁开眼睛看去,正是云轩坐在chuáng边蹙眉看他。
“丞相。”凌墨连忙起身,以为自己睡得太酣,难道竟误了给丞相请早的时辰。
“你睡得倒安稳。”云轩冷冷地道:“往里面一些。”
“是。”凌墨恭声应了,往里面挪了一些,顺便去看轩窗外天色,外面天色微光,果真并未到请早的时辰。
云轩自己褪了长袍和鞋子,躺到chuáng上,觉得舒服了很多。
“给本相按摩。”云轩抬起左腿放到凌墨的怀中。
凌墨应了一声,为云轩按摩了腿,再按双肩,云轩闭目养神,由着凌墨服侍。
“恭喜丞相,”凌墨跪在chuáng上,一边给云轩按摩左手臂,一边道:“听说千公子有喜了。”
“嗯。”云轩应,心道,风前这多嘴多舌的毛病实在该帮他改改了。
凌墨便不再多话,探身去为云轩按另一侧的手臂,云轩伸出左手拽开凌墨的小衣,自凌墨的胸及腰侧曲线,抚摸上凌墨挺翘的臀。
“丞相,天快亮了。”凌墨的气息也有些凌乱。
“昨儿爹醉酒,今儿必定要晚醒的,倒是不及着去请早。”云轩侧了身,用右臂和左臂环住凌墨,让他贴紧自己侧躺在怀里。
“我听人说,这雪狐若是驭之有道,亦可如灵狐生子,似墨儿这样的身子,许也能为本相生子也未必可知。”云轩在凌墨耳边道。
凌墨被云轩用手按着,尽力弓起腰臀,以便承恩,嘴里却道:“若是丞相喜欢,与千公子多生几个就是,墨儿就不必努力了吧。”
云轩冷哼道:“怎么,为本相生儿育女,你不愿意?”
凌墨觉得他家杜丞相最近真是越来越任xing而且有点儿小孩儿脾气了,却是不敢有丝毫拂逆,只得违心应道:“是,墨儿愿意。”
云轩这才满意。他知道千锦有了自己骨ròu后,固然也是欣喜,欣喜之中却又有微微的遗憾,为何能为自己生儿育女的不是子易或是凌墨呢?
云轩想着要让凌墨给自己生娃,必是要入得极深身才是,就像曾驭千锦那样,应直入内腑的。
凌墨哪知他家丞相的心思,只以为云轩仍旧是对他与杜王爷饮酒之事不满,故此惩罚于他,将他紧紧按跪在chuáng上,冲撞得他一阵阵眩晕,几乎要昏死过去。
“大少爷,风前有急事禀告。”风前在凌墨的院子里压低声音喊。
凌墨听见风前的声音,倒是有获救之感,可是云轩正在兴头上,却是听得怒火中烧,他既没停了动作,甚至不曾有一丝停缓,只是怒喝道:“说!”
风前在院子里也被云轩明显含怒的声音吓了一跳,扑通跪地,却还是压低声音喊道:“还是先请大少爷移步,风前在禀告……是王爷那边出事了……”
第91章
昨日王爷醉酒,夜半时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侍寝,王爷借着酒力,便随意云雨,待晨起被人推醒,便看见冷着一张脸想要杀人的斐霓。
斐霓用美人计构陷杜王爷yín乱贵女,不惜赔上自己的清白,只为救斐家于覆巢之下。
chuáng上尚有落红缤纷,斐霓身上亦有点点印痕,皆是杜百年所留。
斐霓要求两件事:第一,保斐王爷xing命。第二,放斐绍离开杜家。
杜百年想也不想:“两件事,我只可应下其一,至于斐儿乃是我杜家骨血,绝不可能让他离开杜家。”
斐霓冷笑道:“只怕由不得你不应。”她的手摸到枕下,脸色不由一变。
杜百年已将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握在手中:“你想胁迫我于人前出丑,还是要胁我上殿鸣冤?”
斐霓怒道:“既要让你人前出丑,更要劫持你上殿鸣冤,看你在儿子们面前、在天下人面前如何自处?”
斐霓说着试图夺过匕首,却被杜百年轻而易举地又压在了身前:“倒也是这样倔qiáng的xingqíng,如斐轩一样,宁折不弯。”
斐霓挣扎不得,气得满脸通红:“我二哥明明是顶天立地的男子,就是被你qiáng迫而弯,才会无辜惨死。”
斐霓心里恼恨杜百年,却更是恼恨自己。昨夜她偷偷潜进杜百年卧房,本想趁他酒醉,诬陷他欺rǔ贵女,要挟他放自己和斐绍离开,哪知却真被他按在chuáng上,霸王硬上。
杜百年本就有些朦胧醉意,夜半燥热,这自己送上chuáng来的清慡白“ròu”,杜百年又岂能平白放过。
杜百年轻叹口气:“我与斐轩之事,你只听你大哥一人之言,未免偏颇。”
“我大哥才不会骗我。”斐霓再次挣扎,想要挣脱杜百年的禁锢,纱衣滑落,晨曦透过窗棂,洒在柔软高耸的洁白上,偶有红痕,轻轻颤动。
斐霓姣好的面容,让杜百年怦然心动。
“真是个傻丫头。”杜百年淡笑:“他先送斐儿去肃王爷处,又派你来杜王府构陷于我,不过都是为保他一人之命而已,这人向来自私自利的嘴脸,你到现在也认不清吗?”
斐霓扭头。自昨夜她顺畅溜进杜百年的卧房,心中已有所惊疑。
大哥明知肃王爷喜好男风,láng狐不忌,却命斐绍去肃王府上为质。而自己想要去寻斐绍,偷偷出府,不仅无人发现,还正好有马栓在门前。
“肃王死后,斐王爷已经向朝廷递了认罪的折子,愿jiāo出斐家全部私产,祈求保命。”
杜百年放开斐霓,看着她忙不迭地整理衣裳,拢住胸前风光,只是含笑递给她一封书简:“昨晚上本王也收到令兄的书信一封。”
斐霓一把夺过信来,展开阅看,脸上阵红阵白,书信跌落,她双目含泪,默默无语。
“愿杜兄顾念斐轩之qíng,为愚祈命,愚愿奉斐家千万家私议赎,并愿送斐绍认归杜兄膝下,舍妹斐霓为杜兄妾室,以偿杜斐两家结亲夙愿。”斐王爷字字句句清晰,不过是卖子舍妹只祈一命。
“大哥倒是舍得我为人妾室。”斐霓泪落缤纷。世家贵女多十四岁便要婚配,斐霓如今已过芳华之龄,尚未嫁人。
斐霓以为是她留恋兄长、侄儿,不愿出嫁,又或因她辈分较高,无适宜人选婚配,实则是斐王爷吝啬嫁妆,不愿陪资。
人皆以为斐王爷平素省吃俭用,王府吃穿用度极简,常常入不敷出,才会因三月俸银之捐,冒险谋逆。
斐王爷冒险谋逆倒确实是因三月俸银被捐,只因他贪财吝啬,实在不甘心这一笔巨款白白流失。
斐王爷生平惟一爱好,便是敛财。他置密窟于斐王府地下,将所有敛来的财富铸成一枚枚金元宝堆成金山,日夜赏玩,便是他平生最大乐事。
如今斐王爷的地下金山,已被云轩派人找出,并雇佣四辆马车,出动禁军百人,押运至京城,收归国库。
斐霓咬牙,便待撞墙自尽,却是被杜百年一把抱入怀中:“我娶你为妃。”
云轩来到杜百年的院子时,小夫人在堂上急得团团转,见了云轩,忙奔过来道:“不好了,昨夜服侍王爷安寝的,竟然是客居的斐郡主……他们,他们……”
云轩蹙眉道:“我爹呢?”
“尚在房中。”小夫人的眼泪都掉下来:“半个时辰前玉环来伺候王爷晨起,看见王爷chuáng上的女子竟然是斐郡主,惊醒了王爷……”
风上在旁边微欠身道:“王爷不许属下等入内,属下只得命风前去请大少爷过来商量。”
云轩点了点头,觉得以他爹的身手,对付几个斐霓都是不成问题的。不过若是在chuáng榻之上,他爹失了警惕,没准也要吃亏。
杜家的五少爷杜云斐也赶过来了,他倒是不知他小姑姑出了事qíng,他是被风后催促着来给杜王爷请早的。
所有人都只能站在堂上,云轩摆了摆手,走过拱门,转过云石屏风,走到他爹的卧房门前。
他虽走得行云流水、风度翩翩,却是用了轻功,足不沾尘,没有丝毫声响。
云轩站在门前,微凝神倾听,面上立时就露出笑意,便不敢耽误,转身又行了出去。
云轩心中暗笑,爹与斐郡主倒是有缘。既然昨夜就已侍寝,便是到了现在,也云雨未歇,想来很是投契。而且爹如今也是龙jīng虎猛,想来昨夜虽是醉酒,于身体倒也无碍。
小夫人见云轩又走出来,忙趋前问道:“大少爷,王爷没事吗?”
云轩轻咳一声道:“小夫人多虑了,爹只是昨夜乏累,故此晚起,由斐郡主侍奉着,您就不要担心了。”
云轩的话说出来,堂上诸人的脸色不由同时微妙。杜云斐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什么意思?怎么会是我小姑姑侍奉王爷?难道是侍寝不成?”
云轩面色一沉,斥责斐儿道:“放肆,这种事qíng也是你这当儿子可议论的?”
“斐郡主怎么可以为王爷侍寝,”小夫人忽然觉得似乎事qíng不妙:“斐郡主可是叛臣啊,王爷和她……”
云轩微欠身:“斐郡主与爹的事qíng,自然会有皇上的旨意过来,小夫人就不必疑虑了。”
“你不会是想将我小姑姑嫁给你爹吧?”斐儿不可思议地道。
云轩蹙眉:“这是长辈的事qíng,何时轮到你我置喙?”
“我不同意。”杜云斐梗着脖子道。
云轩扬手就是一个耳光打过去,打得杜云斐又是趔趄半步,昨儿刚消肿的右侧半边脸又肿了起来。
“带他回房,默《家规》十遍。”云轩冷冷地吩咐。
侍立在正门侧的风后立时疾步上前,对杜云斐道:“属下僭越,五少爷请移步。”
云轩带着凌墨入宫,命凌墨去兵部查问军需质量有瑕的案子,并将斐王爷请罪议赎的帖子呈于圣上。
昨儿夜里huáng陵别苑大火,京城府衙已经派人勘察,除太贤妃董林的头颅不见踪影外,huáng陵别苑内宫女与侍卫三十余人,无一生还,均葬身大火之中。
云朗亦带着子若进宫,呈上董太贤妃人头和他勾结三王谋反的书证,与京城府衙相佐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