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语声渐渐郑重:“可是九爷,仇恨是永远不会随时间而消弭的。她留我在世间,我是她唯一存在过的依凭,生身之恩,无以为报,我总该做些什么。”
沈庭蛟略带了些无奈之色:“逐离,你有没有想过,大荥建国数十年,一直内外征战,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天下太平,又何必为了一己私怨……”
殷逐离含笑打断他:“陛下,您是想说何太妃同傅朝英未必肯用兵是吗?”她凑近沈庭蛟,语声温柔得可以滴出水来,“陛下,你以为沈庭遥真的死了吗?”
沈庭蛟面色大变,殷逐离仍是靠在他怀里,握了他的手轻轻一吻:“那死于乱军之中的尸体你可有仔细查看过?陛下,我不想闹得太难看,所以威胁的话不想多说。希望您知道我扶您登基究竟是为了什么。还有金城县的宝藏,您觉得我真的是在哄骗曲天棘吗?曲禄一时发现不了,但千余人在栖云山,迟早会找到。您已失信于他一次,您觉得曲大将军拥有了这批宝藏,还会再相信或者说再接受您的招安吗?”
沈庭蛟猛地起身,殷逐离仍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先前我曾提供给曲大将军二十万石粮糙,是从金城县附近调拨的,金城县不是个多富饶的地方,一共能有多少粮糙?曲大将军即使发现了宝藏,然城内粮食已然紧缺,他有银钱也必从陇西其他城镇调拨,这便是作战时机。陛下此时出兵,大有胜算。若是再过些时日……”
沈庭蛟怒火骤起,转身回来将她摁在椅上:“浑蛋!你整日里不是算计这个就是算计那个!你早就想到本王继位有可能招安曲天棘,对不对?”
殷逐离任他按着,看他气急败坏的模样,竟然又略复了从前的风qíng,她眉眼间都带着笑:“九爷,您该自称朕了。”
沈庭蛟恨极了她这没心没肝的模样,扬手想打,半天又放了手,小腹里突然窜起一股邪火,他也不打算出门了:“来人,将殷逐离给朕绑到龙chuáng上!”
殷逐离真的被绑到了龙chuáng上,几个侍卫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因为是绑上龙chuáng,不是绑进牢房,诸人并不敢对她无礼。殷逐离也不想同他们为难,并未挣扎。
自古帝王,总有那么些鲜为人知的爱好,众侍卫在宫里当差,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是以也就像模像样地将殷逐离用红色的丝带缚在chuáng柱上,沈庭蛟负着手,想从她眼中寻出一丝半点屈rǔ之意。
殷逐离四肢被绑在chuáng柱上,懒散的神态中满是促狭的笑意:“唉,虽然我实在不想说,但是九爷,这样绑法,你待会儿如何脱衣服呢?”
……
诸侍卫都绷着脸,一副忍笑忍到内伤的模样,沈庭蛟更是火冒三丈,而chuáng上的家伙还在火上浇油:“好吧,其实有时候不脱也是种qíng趣,不过您要做到一半想换个姿势……难不成还得让人进来重新换个绑法?”
沈庭蛟再也忍不住,若论无耻,他实在不是殷逐离的对手:“你这个流氓……你!”他出身皇家,也还算有些涵养,太恶毒的话也骂不出,一时气得跳脚,“给朕出去,都滚!”
几个侍卫垂着头一脸严肃地踏出宫门,估计内里已经笑得岔了气。沈庭蛟决定再不跟她逞口舌之快,他扯了自己身上衣裳,上得榻来,颇有些粗bào地覆在她身上。沈庭蛟长于皇家,懂的不可谓不多,但这男女之事,他主动的时候甚少,故而委实谈不上什么技巧。他先战了殷逐离三百回合,低头看去,见她眉目清冷,并未动兴的模样,不由得发怒:“我知道你想着唐隐!”感觉殷逐离微怔,他更加刻薄,“可是他都四十了,你看他表面冷冷清清,说不定他早就不行了!”
殷逐离被踩了痛脚,立刻就冷声道:“他比你行!”
沈庭蛟闻言更是大怒:“可是现在压在你身上的人是我,是我!”他恨恨地起伏,口不择言,“他已经躺到棺材里去了!你能想象现在的他吗,尸首分离,骨ròu腐烂,尸水流淌,蛆虫漫棺……”
殷逐离也被骂急了眼,双手挣了几次,那绸带扣得极紧,她咬牙切齿:“要说难听的是吧,好啊,就算他化为尘埃沃土,又如何?我依然爱他,沈庭蛟,老子就是爱他你能奈我何?你以为你算什么东西?老子只把你当个小倌嫖了你!”
沈庭蛟听到前面便有些后悔,这次是bī她太甚了,她从前从不承认对唐隐的感qíng。可是听到后面他又怒发冲冠,不由得恶毒地道:“那你爱他又能如何,他还不是将你弃如敝屣!”
殷逐离右手猛地一挣,那丝带终于被绷断,她不顾腕间皮ròu翻卷,一拳揍在沈庭蛟脸上。
沈庭蛟猝不及防,顿时仰面倒落榻下。他起身见殷逐离已扯开左手的绸带,不由得大骇,转身夺门而逃,边逃边嚷:“来人!护驾!快护驾!”
……
沈庭蛟这一嚷,直把整个皇宫都惊动。张青还以为来了刺客,命弓弩手将整个昭华宫都包围了起来。及至见到殷逐离,他方知不是刺客——原来是母妃脱困了。殷逐离见沈庭蛟黑着个眼圈跟熊猫似的,也不想再理会他,自回了殿中歇息。
沈庭蛟由陈忠伺候着穿了衣裳,也不跟何太妃、傅朝英商议,立刻召集三军,准备出兵天水。
消息传来时,殷逐离躺在榻上,心中多少还是有些感动,他不同何太妃、傅朝英商议,是因为他们二人根本不会同意仔出兵剿灭曲天棘。毕竟那是位老将,大半生都纵横沙场,更重要的是,他手里握着十五万重兵,全是jīng锐。如今大荥国势已颓,如有外敌相侵,后果不堪设想。
将要出征时,沈庭蛟踏进宫门,殷逐离也不再与他怄气:“陛下。”
沈庭蛟见她坐于榻上,青丝披了一肩,如从梦中行来一般,心中不由得就柔了几分:“说。”
殷逐离浅笑:“行军打仗之事,臣妾不懂。但是此行艰难,陛下莫若还是带上臣妾吧。”她眼中笑意促狭,“若是陛下不及曲天棘,臣妾也还能负着陛下逃走。”
沈庭蛟差点滑倒:“你知不知道这是动摇军心?若在三军之前,是要被斩首祭旗的。”
殷逐离知他允了,开始着衣,手下忙碌,嘴上也不闲着:“若军心坚定,又岂是三言两语可以动摇的。若军心本不坚定,再动摇一番又如何?等等,出宫之前,陛下先借臣妾五百军士吧?”
“你借兵作甚?”沈庭蛟令内侍传唤了十数名武将,他知道殷逐离做正事一向还是靠谱,也没再多问,“宫中还剩下两万御林军,你自去挑吧。”
沈庭蛟带了傅朝英一并前往,这是个明智之举,他虽饱读兵书,但实在没有实战经验,带着个老将,不论如何总是踏实许多。
天水城城门紧闭,曲天棘仗着坚城,在粮糙运到前并不打算出兵。而沈庭蛟二十万大军奔袭,他本就是以逸待劳,占尽了上风。
傅朝英本就不赞成出兵,朝野上下无不为此忧心。倒是沈庭蛟关心的不同,他带兵出发的时候很严肃地对殷逐离道:“你以后打人不要打脸了!”
殷逐离瞧着他脸上的熊猫眼,笑得直不起腰。
主帐中,傅朝英同一并武将为沈庭蛟分析目前形势。曲天棘本就是行军大战的老手,丝毫未留下任何布防的破绽。一众人在帐中分析了半天,听得沈庭蛟眉头紧皱。独殷逐离在帐外快活,她先和几个长相周正的校尉比骑she,玩累了就衔根糙,哼着歌,躺在营外的横木上晒太阳。
沈庭蛟率着十余名将领居高临下地俯视她,那眸子倒映着半边蓝天,清澈如洗。他不由就伸了手出去,语虽薄责,却难掩其中溺爱之意:“你看看这成什么样子!”
殷逐离也知道给他面子,握了他的手站起身来,语声清悦:“王上同诸位将军可想出计策了?”
沈庭蛟面色一沉,身后众人支吾不语。傅朝英倒是开口:“莫非王妃有何妙计?”
殷逐离略略摇头:“我本想诸位将军如有必胜的把握,直接杀入天水城去。曲大将军素以兵法自傲,如若城破,他必羞煞,哈哈。”
诸人听得满面黑线,她又正色道:“不过若诸位将军暂无对策,而战机又转瞬即逝,不如听听逐离的下下之策。”
诸将同她都认识,但平素里少有往来。此际一听此言,忙拥着她入了主帐,将沙盘往她面前一推,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殷逐离望着那沙盘却是啼笑皆非:“诸位,这是你们行军打战用的东西,逐离不过是个商人,用不着这个。”她环视众人,最后目光自然是落在沈庭蛟面上,“眼下曲将军最缺的,无疑是粮糙。他守城不出,也是待着后方粮糙运到。俗话说yù先取之,必先予之。不如我们就给他粮糙。”
她这话一出,下方便是一阵哄笑:“王妃,行军打战你果是不在行,这时候给他粮糙,莫不是让他反攻打我们吗?”
殷逐离语笑嫣然:“不瞒诸位,前些天殷某回到长安的时候,调了一批粮糙,大约十万石。另外,殷家有位号称鬼医的医道中人,诸位想必都知道。然后逐离央他配了一种食后令人浑身乏力的药粉,因也成白色,若混入稻米之中,断难察觉。只是因为量太大,一直耽搁到现在。”
诸人不笑了,一脸悚然地望她,她胡乱拨着那绘着两军地势山脉的沙盘,语声淡然:“若是两相调和后,将其送入曲将军大营,天水郡城防纵然固若金汤,无人镇守时要打下来,应该也不难吧?况且十五万大好男儿,若全数斩杀,未免令后人评价我们君主残bào无道,若能劝降,也算是诸位一大功德。”
沈庭蛟抬眸望她,半晌方道:“遣谁送粮入城呢?”
殷逐离心中也有考量:“斐记的大东家,斐关山。”
诸人尽皆色变,这确实是一个再难得不过的人选。首先斐家同殷家一直不对付,如今殷逐离即将一跃成为皇后,斐家往日里早已将她得罪了个彻底,完全有可能背叛大荥,投奔曲天棘。
其次就是斐家也是颇有实力的商贾,能够一次xing提供行军打战的粮糙,再合理不过。
再次,斐关山平日里同殷家作对,连带沈庭蛟也间接得罪了许多,若想讨好沈庭蛟,这次非全力以赴不可。
主帐中静默了一阵,傅朝英拱手道:“若是斐关山当真投奔曲天棘,又当如何?”
殷逐离浅笑:“将军多虑了,出宫前逐离调了宫中五百甲士,他们会代王上保护好斐大掌柜的家眷。”
又是长久的静默,二十余人的中军帐仿佛空无一人般安静。何简语态恭敬:“在下这就派人传诏斐关山。”
殷逐离唤住他:“不劳烦先生了,临出长安时逐离已代王上发了书信,他会比我们晚两日到达天水,以防曲天棘生疑。这会儿只怕已经在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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