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爱本道长_钟晓生【完结+番外】(9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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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戌在凤元屋外喝酒的时候,凤元在屋里背靠着墙,两人隔着一堵墙背靠背,彼此甚至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声;林戌在山下呆坐的时候,凤元就在半山腰上站着,直到林戌离去;林戌在天上盘旋的时候,凤元便在山顶打坐……

  转眼,林戌入了灵虚山闭关,千年再没从灵虚山中出来。

  凤元偶尔会去灵虚山看望林戌,就像林戌从前那样,他只驾着云在山顶盘旋片刻便离去,并不落下。这日凤元来到灵虚山上,忽见底下林戌正在布阵,他心中好奇,便多留了一阵,只见那几个阵法连接在一起,竟歪歪斜斜拼出几个字来。仔细辨认,竟是“白眼láng”三个字。

  凤元气笑了,用云朵拼出“负心人”三个字,然后扬长而去。

  山中日月长,一转眼,林戌闭关也有千年了。

  这日,慕虚找上了沧溟之海。

  黑莲的魔星不再出现在魔宫之后,凤元因不曾亲眼看见那魔星陨落,因此觉得奇怪,曾有心调查过。他发现了几宗命案,手法和昔年黑莲所谓一模一样,再往下查去,果然查到黑莲的影踪。他与黑莲本有师徒qíng谊,因此本想引导黑莲,不曾想黑莲已丧心病狂,全不服他管束,因此他也只好作罢。

  慕虚到了沧溟之海,向凤元讨教一些水系法术。凤元与他师徒qíng谊已尽,并不想再跟他有所牵扯,因此冷淡拒绝。然而待慕虚要离去之时,凤元察觉到慕虚身上有林戌的气息。林戌已尽千年未出山,黑莲又恨他入骨,身上怎会沾染林戌的气息?凤元疑心慕虚袭击了林戌,与他动起手来,从慕虚的法宝囊中竟然找出了九水神灯。

  那九水神灯是水系法宝,能够吸收天雷。此物是林戌准备渡劫用的,竟然到了慕虚手中,他不由大惊道:“此物你从哪里拿来的?”

  慕虚一言不发地抢夺九水神灯,他修为不如凤元,自然没有得手。凤元原待拘了他下来审问,慕虚见qíng势不妙,便逃走了。

  凤元找出牵机锁,确认林戌现在还一切安好,这才松了口气。那九水神灯大约是慕虚偷来的,他应当想个法子给林戌送回去。然而林戌已经千年没有出山了,其实无非是一些小事,又何值得他如此?难道他当真打算飞升之前都再也不离开灵虚山了么?

  凤元左思右想,算出灵虚的天劫应该还有百年,因此便没有立刻将九水神灯还回去。只盼此物能引得林戌出山。

  慕虚离开没几日,一条蛟龙又上了沧溟之海。

  那蛟龙正是昔年未渡劫成功的鲤鱼jīng,那日林戌只是刺破了它的内丹,并没有将它杀了。事后凤元救了他,因怕他再作恶人间,便将他带回西海布了个结界困住他,让他自行修炼养伤。后来那蛟龙破除了凤元的结界逃了出去,再后来听说它和夺舍重生后的黑莲勾结在一起了。

  凤元以为那蛟龙是追随黑莲而来,便冷冷淡淡地让他离开。蛟龙看见凤元留下了九水神灯,冷笑道:“几千年前,你对我有恩,我今日也劝你一句,这九水神灯,你趁早丢了吧。”

  凤元冷冷道:“我自会物归原主。”

  恶蛟上下打量他,却是不信:“归还原主也好,丢了也好。它便是你的一片痴心,留在你身边,只会害了你自己。我当真弄不懂你们人类,一个两个,飞蛾扑火,为了林戌那种人,当真值得几千年都放不下?”

  凤元道:“你的仇怨,不也是千年放不下?又何苦去说别人。”

  恶蛟冷笑一声,盘旋而去。

  然而凤元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林戌的天劫竟会提前。他带着九水神灯赶到灵虚山的时候,林戌已元神出窍,便是他挡下了余下的天雷,业已晚了。

  林戌的躯壳已被雷火燃成了灰烬,凤元跪在灰烬前,仿佛做梦一般,身上被雷火打出的伤也变得朦胧了,悔恨也变得朦胧了,什么都能朦胧的。他的林戌,什么都要跟他一争高下,却在那一夜先开口跟他表白的林戌,怎么可能就没有了?他不能相信,他也不能接受。

  痛彻心扉,原来是这种感觉。红尘羁绊,竟是如此之深,他大约这辈子也难以羽化了吧。

  凤元在灵虚山木知木觉地跪了一整天,直到夜半繁星亮起,他看见天空中灵虚的星星依旧亮着,才恍然回到人世。

  凤元本yù去寻找林戌,然而他挨了天雷,受伤不轻,再则他发觉九水神灯上似乎有什么端倪,因此只好先行回了沧溟之海养好自己身上的伤再说。

  直到那日林戌和慕虚一起闯进沧溟之海,凤元提了数年的一口气才终于放了下来——还好,你还在。无论夺舍也好,什么也好,只要你还在。

  许多年后的一天,林戌带着凤元出游,两人走过年幼时的村庄、西海的碧落群岛等许多地方,最后来到凤元年轻时修炼的逍遥山。

  林戌走到山顶上,指着已经破败的禅房,笑道:“阿元,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就是在这里跟你告白的。”

  凤元走上前,笑道:“那般惨痛经历,还是忘了比较好。”

  林戌从背后圈住凤元的腰,亲了亲他的脸颊,笑问道:“阿元,你喜不喜欢我?”

  “你呢?”

  “我先问的。”

  “喜欢。有一些喜欢。”

  “我也喜欢你。”

  “哦?”

  “比你的那一些……还多一些。”

  第104章师麟番外(一)

  师麟是在丰头村中出生的。丰头村是戴河边的一个小村庄,全村人依靠戴河每年带来的丰沃土壤耕田种地为生。师麟刚一出生,她的母亲便因疾去世,再过两年,他的父亲也因劳累染疾身亡了。

  村中人见他可怜,家有余食的便接济他几口,待他年纪再长些,便替人做些清扫、打谷之类的零工赚些工钱,勉qiáng得以糊口。

  待到他八九岁时,天下闹起了大旱,huáng河的十条支流里有九条gān涸,戴河亦gān枯了。

  这一旱灾一闹就是两三年。头一年,村里人还可依靠往年的存粮过活,可时日久了,谁也熬不下去了,卖儿鬻女的不在少数,师麟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更是难以生存。

  就在果腹都成为难题的时候,村子里又爆发了瘟疫,村里的青壮年或死或病,别说田里颗粒无收,便是放着上好良田,也再没人能去根种了。

  到这日师麟已许多天滴水未进了,昏倒在街边,病的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他以为自己这一回死定了,然而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口清泉灌入他口中,竟让他的病痛消除了不少。

  师麟睁开眼,只见一个相貌俊朗的青年温和地对他笑:“孩子,好些了么?”

  师麟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好看的像是天上的仙人一般,一时看呆了。

  那青年见他睁开眼,却只是傻傻地看着自己不说话,又问了一遍:“你还好么?身上哪里不舒服?”

  师麟还是不说话。

  那青年点点头,了然道:“原来是个哑巴。”

  师麟木讷地眨了下眼睛。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不然怎会看见天上的仙人?

  那青年搭着他的手腕,若有所思道:“还好,你没有染上瘟疫,只是饿的厉害。”他从怀中掏出一个漂亮的小瓷瓶,倒出两颗药丸,塞入师麟口中:“这是果腹丹,吃两颗,可保你七日不饿。”

  师麟被动地吃下药丸,那青年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身体,确认他无碍,便放下他要进村。师麟连忙抓住那青年的衣角,那青年咦了一声,回过头道:“怎么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

  师麟摇摇头。

  那青年想了想,返身将他抱起,道:“罢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你家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师麟被那青年稳稳当当地抱在怀中,那青年托着他的屁股,惊奇地摸了摸,道:“没想到你全身瘦骨如柴,倒是臀上还有些ròu。”

  师麟年纪小,并不觉得被人冒犯,只是听那仙人嫌弃他瘦,便羞愧地红了脸。

  那青年送他进了村,道:“你家住在哪里?”

  师麟只是摇头。他早已没有家了,一直以来过的都是东家食西家宿的日子。

  那青年见他只是摇头,露出了苦恼的神色,道:“你不会说话,那你会写字吗?你不告诉我你住在哪里,我该送你去哪里呢?”

  师麟只是眼巴巴地瞅着他。

  进了村,村中已是饿殍遍野,qíng状惨不忍睹。那青年见了,也再无心说笑,便将师麟放下,另取了一颗丹药塞入他口中,道:“吃了这药,你就不会被瘟疫感染。你自己回家去吧,我还要救助别的人。”说罢就丢下师麟跑向奄奄一息的人,开始施法为那人治病。

  师麟无处可去,便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一天之内,那青年便救了不少垂死之人。那青年便是离开师门出山云游的林戌,他刚下山不久,见了这种惨状,无法袖手旁观,便只能留下来救助众人。然而林戌只有孤身一人,身上丹药也带的不够,无力救治更多的人,他又不能撇下众人离去,因此便在村中结了一个糙庐,支起炉子炼丹制药,普济众人。

  当夜林戌便把糙庐结成了,支起鼎炉开始炼丹。

  师麟远远地站在糙庐外,痴痴地看着,不敢入内,又不知自己还能去哪里。

  林戌原是见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昏倒街边,因此便出手救了一把。此刻的师麟因饥荒的缘故,又黑又瘦又小,头发乱糟糟的像个鸟窝,脸上黑黑的沾满了泥巴,实在不怎么好看,林戌手里还有许多病人来不及救治,实在无暇分心去管他。然而天黑后外面下起了小雨,师麟还是没有离去,只蜷在一棵树下躲雨,不多久身上就被雨水打的湿透了。林戌担心他又被雨水淋病,只好撑着伞出了糙庐,来到他身边,道:“你怎么还不回去?”

  师麟仰起头,怯怯地看着他不做声。

  林戌已猜到他或许无处可去,无奈道:“你还有什么亲人……或者要好的朋友……你就去找他们吧,你跟着我,我也无暇看顾你。”

  师麟坐着一动不动。

  林戌与他僵持了半天,摇摇头,轻轻将手中的伞放下,转身回糙庐去了。然而林戌才走出一步,师麟又拉住了他的衣角。林戌略有些不耐烦,正待再劝,却听师麟哑着嗓子低低地叫道:“仙人……”

  林戌怔了一怔,猛地回过头道:“你叫我什么?”

  师麟被他吓了一跳,犹豫片刻,怯怯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天上的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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