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就在书房,石中玉直接到书桌前,拿了笔纸,谢了几个字,也没有封信封,就收折成纸鹤的摸样,递给了慕容长天。
慕容长天看石中玉这么信任他,只觉得自己那瞧瞧的喜欢很值得,心下妥帖,犹豫了片刻道,“小玉,倘若皇祖母和母妃以后发现了你的秘密,为难与你,你自可以反抗,但请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容忍些。”
“我知道,殿下。”石中玉带牛头,“但是,我不觉得我有机会对付她们,殿下多虑了。”她们谁谁?天下最有权势的两个女人,她们不对付她就要念佛了,她还敢去招惹?
“世事多变”也不知怎么,年轻的慕容长天的心里,晃过沧桑的感觉。其实,他是觉得他那七叔是惹不得的。而七叔那么在意小玉,定受不了她有一点委屈。
“你也许不知道,除了朝中老臣,很多人都不知道。皇祖母,其实才是皇祖父的正室,结发之妻。”咬了咬牙,慕容长天脱口而出。
“啊?!”石中玉吓了一跳,头一回听到这种皇家秘闻。可这样一算,慕容恪就不是唯一的嫡子了,老皇上纠结个什么劲儿?这位夏氏皇后又折腾个什么劲儿?世人又为什么以陈氏丽华,慕容恪的母亲是元后呢?
以她往常的行事,别人要她听,她都不愿意听这些,可事关慕容恪,她却非听不可。
“皇祖父和皇祖母是青梅竹马,后来又以皇子的身份,娶了夏氏大族领支的嫡女夏如是为妻。”慕容长天朝正殿方向弯了下身子,未提到皇后的闺名不敬而请罪,“我父亲,其实也是真正的嫡子。不过,后来,皇祖父为了争夺皇位,贬嫡为庶,然后赢取了陈元后。”
“他…他为什么这么做?”
“陈元后的父亲是北方都大族,当时皇上争位时本是势力最弱的一支,但最后却拿下了龙位,陈氏一族功不可没。夏氏一族虽然也出力不少,但据说陈氏掌握着一个秘密,对皇祖父的最后登位,起到了关键的作用。皇祖母被贬为妾,后来又失了皇后之尊,自己的嫡长子,成了庶长子,心中的羞恼到现在也没有平息。所以皇祖父时时会容忍皇祖母,想必也是为了这个原因。”
这种事,身为皇太孙,也知道个大概,其中的细qíng,也只有当事人才明白的。而对于石中玉而言,没有比听到这个更震惊的了。没想到,皇上比叶仲普更无耻。
为了皇位,他辜负了前一个女人。得到了皇位,有对不起后一个女人。而当他的前一个女人伤害后一个女人、那个对他的登位立下大功的女人时,他很可能完全置身事外,放任事qíng发展,所以慕容恪才如此恨他。元后多年无子,之后突然身死,陈氏一族没落到再无人提及,慕容恪被惯以妖孽之名,自bào自弃的做反派到现在,夏皇后免不了gān系。
但始作俑者,又是谁呢?
或者,他是借皇后之手为他铲除一切障碍。因为他这样冷酷无qíng到过分的人,怎么会因为愧疚之qíng而宽带皇后呢?
“今天告诉你这个皇家秘辛,相信你不会说出去,其实我是想对你说:皇祖母也好,母妃也好,甚至我七叔和三叔,都是这皇宫,这朝廷的牺牲品,没有人可以选择的。”慕容长天苦笑,才二十出头的年轻面孔上,竟然有老人的悲凉。
“其实,是可以选择的。”石中玉心中不忍,握住长天的手,坚定的说,“人说着就是选择,永远会有机会,你不要悲观。我相信,你和裕王殿下的未来一定不一样。”
慕容长天望着石中玉坚定的眼神,突然觉得yīn暗的心底照进了一缕阳光。就喜欢她这种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模样,似乎所有大事最终都能解决,让人也生出些希望来。
“还要,我…就要成亲了。”他又说,突然间又有些落寞。如果可以,他真希望一生不娶,就由心中那份真,对待她的那份真,且不需要回报。
可是,身为皇太孙,他有义务。
“啊。真的吗?是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石中玉倒是真心为慕容长天高兴。
二十多岁了,对于一位皇太孙来说,立妃确实太晚了。
“一等勇毅公甘铎甘老爷子的孙女。”慕容长天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羞涩。
哦,甘绍廉的妹妹啊。
第六章纵使相逢应不识
慕容恪接到那封折成纸鹤的信,是在进入太府都的城门外。
按照惯例,皇上会亲自迎接凯旋的裕王殿下,在群臣面前表现自己对这个儿子的钟爱。然后,这些消息会传到民间。百姓们会不胜唏嘘。摇头叹息着说:可怜天下父母心,不管多么任xing不听话的儿子,爹娘还是爱的。至于裕王殿下多年保护北疆的功绩,很多人习以为常,早就忘记感恩。
不过今次,因为皇上还在皇观中以浩一真人的身份清修,所以派出皇太孙出城相迎裕王殿下以及北军。这行为也qiáng烈的传达出了一种信号:太孙监国,将来就是铁定的新皇。
慕容长天在接近慕容恪的时候,拉住了慕容恪的手,说:七皇叔辛苦。其亲近之意明显。
慕容恪愣了一下,随即就把手缩进了袖子中,死死捏着慕容长天悄悄递过来的东西。
他们两个,一个是战绩彪炳的期望,一个是堂堂皇储殿下,却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单独相处或者私下见面。只能以这种方式jiāo流,加上彼此了然的眼神,一切就尽在不言中。
这是不是皇家的悲哀,慕容恪不想评论,但他却深知,因为已故的太子殿下,他和长天都对对方没有恶意,可却一定要表现出恶意来,很多人才能舒服安稳,不然就会被怀疑有什么yīn谋。用小玉的话来说:是在太变态了。
迫不及待的回到家,纸鹤已经皱成一团。
本能的,慕容恪知道那是关于小玉的消息,所以手有些发抖,因为生怕把纸撕破了,好不容易展开,却发现只有短短两行字。
第一行:很好,勿念,小心。
第二行:两qíng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他认识小玉的字,因而心就像瞬间感受到了四季变化,一会儿温暖、一会儿热辣、一会儿萧瑟、一会儿又寒冷彻骨。
小玉这是怕他莽撞,结果牵连到自身哪。可小玉不明白,事关她的安危,他不敢有丝毫的冲动和焦急,虽然他确实焦急的很。
在班师回朝的路上,他想了个通透。很明白皇上这样做的意思。小玉是他的把柄,以前皇后可以利用,来了一个火烧宝和轩,皇上为什么不可以?况且,其中还牵扯进了三哥。他那个父皇,最忍受不了事qíng失去控制。
三哥于父皇而言是最忠诚的棋子,如今却受到别的影响,父皇怎么能无动于衷?
但是,父皇暂时不会杀小玉,因为害怕他会疯。
他跟自己保证,如果小玉出事。他会的!而他发了疯,就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天下?没有尝过权利的滋味,或者沉溺于权力的人,或者还有喜欢改变天下的人才喜欢。他?哼,从来不稀罕,他自私冷酷,只在意自己的心。
而过了快三十年,他找到了他的心。
“长天,本王会念着你这份qíng。”他望着夜空,喃喃自语。如果说太子的命是抵掉了他的母后,长天的名就是抵掉小玉的,不管将来如何,他会保长天平安。
第二天,他就进宫找人了。
父皇也好,其他人也好,一定以为他会费尽心思在皇宫中安cha人手。那些人可也太小看了他,他既不需要揣摩上意,又没有yīn暗心理,何必那么做?可现在他很后悔,因为宫中没有他自己的人,找小玉就很不方便。
这个皇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林林总总的人加起来也有上千。若父皇有心在其中藏匿一个姑娘家,找起来真如大海捞针一样。这从小玉给他的信写的那样匆忙就可以看出来,她不得自由,而他也不会去找长天打听,问小玉到底关在哪里。长天不会说的,他又何必làng费时间。
不过一连半个月过去了,他踏遍皇宫也没找到一丝线索,就再难镇定下来。每天脾气bào躁到整个裕王府都战战兢兢,生怕他一怒攻心大家都得丢命。
“殿下,关于军务……”都不敢说话,孙福珩只得硬着头皮来。那些堆积如山的公文,必须要处理了。
“丢着别管。”哪想到,慕容恪却这样回答,而且语气不善。
孙福珩缩了缩脖子,想告退,却想起一件事,“殿下,夏公公在院子候,要属下转告殿下一句话:虽说皇上在清修,但殿下身为人子。还是要请安的。”
“皇上没召见我,是给本王下马威,本王又何必……”慕容恪冷哼了声后,却突然心头一凛。夏老此言,话中有话啊。
确实,皇宫他都翻遍了,唯独没有去过皇观。这么浅显的事qíng。为什么他看不见?是一叶障目,还是事关小玉,他的智力就降低了?
“转告夏公公,多谢。”慕容恪吩咐了一声,立即就冲出房间,也不管现在天色已晚,他不应该这么随意进宫去面圣。
而当他硬闯皇宫,植入皇观时,却发现皇后也在。
“皇上,您要宠老七也有个限度。”皇后气愤地说,“他从北地回来,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功绩。身为武臣,保家卫国不是应该的吗?在这,他的封地北元都紧邻北魏,皇上不着(看不清)战事,他自己也得顾虑封地里的属民。可他倒好,长天去迎接,他连个笑脸也没有,急匆匆回了自个儿的王府,之后满宫乱转,却没有拜见皇上。臣妾好歹也算是他的母亲,他也没来问候一声。臣妾也不求别的。这点皇家礼仪总要顾忌吧。可皇上看他,这像话吗?”
“老七从来就是不守礼法的xing子。你何必qiáng求于他?”皇上很宽容的笑笑,“他这是和朕赌气呢。去年朕给他赐得婚,他不满意,跟朕闹脾气而已。”
“金王妃的家事、相貌、品格都是上佳,真不明白他到底要什么女人。”皇后冷哼,“都是皇上不好。当初要听臣妾~一眼,把金敬仕的女儿指给长天,皇上现在连重孙都有了。这样还害了人家金小姐,听说老七都不进正妃的房门。话说老七都快三十了,连个子嗣也没有。不如再赐几房妻妾给他吧。”
慕容恪站在门外,听到这里时,就知道不能在隐身不现,不然不知道又被皇后折腾出什么麻烦事来。而他无意中一回头,骇然发现有个老太监就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而看到他的目光扫过去时,前辈至极的弯了弯身。
慕容恪只感觉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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