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朔眼眸里暗光闪烁,低笑道:“你当我没想过么?”
潋滟那样狠心的女人,对自己向来不留qíng。他现在不知道她心里是如何想这个孩子的,大抵还是不想要的可能更多些。但是能换回司马衷。她便是要先忍上一段时间。
御医说她有要流产的征兆,是qíng绪起伏太大所致。他现在,不只能顺着她些么?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个孩子他还是想要的。废些兵力便废些兵力吧,反正皇帝早些回来。对他也没有坏处。
私心觉得,他的第一个孩子,若是能留下,付出些代价也无所谓。若是后来潋滟反悔,他也自然会有让她不敢反悔的法子。
秦阳笑道:“太傅若是想过。那此事在下便按下不提。要救回皇帝,只能暗来,不能明抢。毕卓你调不动,却是还有谢戎虎威是你的手下。打着镇边将军的名号去接惠帝,自然是要比打着你韩朔的旗号好得多的。”
韩朔略略思量,手指在桌上轻画:“冲轩的意思,是让我借兵么?”
“太傅睿智,稍点即可。”秦阳又恢复了笑眯眯的样子,抽了双新的筷子,继续吃他的花生米。
当今这世道。便是谁有兵力谁为主宰。待这一轮皇帝回洛阳,天下势力重新洗牌,不知道诸王又会分割成什么样子。过不了美人关没关系,但是至少,得把自己的底气留足了。
韩朔想了一会儿,让裴叔夜附耳过来说了两句,后者点头退下,一众武将也随着下去了。
司马炎若是让出皇帝,而后必将遭杀身之祸。他韩朔用不着动手,自有一场好戏可看。只是匈奴若当真要求和,不知道会开出什么条件。且匈奴来使向来蛮横无礼又不守大晋规矩,颇是让人头疼的。
“太傅不饿么?”秦阳瞅着他道:“您背后的伤可是还没好呐,跟个没感觉的木头似的,一想起这些事就不顾身子。伤着就算了,好歹别再饿着。”
他这一提。韩朔才想起自己还没用午膳,遂提筷与秦阳共食。
望月楼很高,窗外是鳞次栉比的宅院屋顶。纵观整个洛阳,唯有皇宫一处姹紫嫣红,格外醒目。也就怪不得旁人屡屡以它为目标,要朝着去了。
韩太傅尝了一口鱼,慢慢地放缓了神色。
江山是他要的,只是现在,想要的东西更多了些。他韩朔一生没怕过什么,现在步步小心,也不过是因为怕伤着谁。走过这一路,他想要的东西,终究是会在他手里的,他韩子狐有这样的自信。
回洛阳的第三天,江随流终于进宫去了。
依旧是青莲色绡纱罩衣,右手手腕上一串鲜红的珊瑚珠子。他做了平民的装扮,进得门来却是看起来比从前更自在些了。
“微臣给娘娘请安。”
潋滟打量他,听得他声音恢复如初,也知道裴叔夜定然是已经治好他的嗓子了。遂笑道:“起来吧,好久不见了。江大人。”
江随流抬头,眼里一片坦dàng,还是从前那般在茶楼里敲桌子唱戏的风流模样,回道:“微臣来得迟了,不过,也算是对娘娘有了jiāo代。”
“哦?”潋滟坐在主位上,腿上盖着缎子,笑吟吟地问:“什么jiāo代?”
“离洛阳一月,微臣暗中与新都中人联络,用裴叔夜的名义。将新都里的钉子拔除。如今新都为盐运要道,商贾汇集,jiāo易增多。重要的职位上,都换做了可信之人。新都建成,指日可待。”
江随流说得平静。潋滟却是震了震。这样大的事qíng,竟然在短短一月之中完成了么?而且,江随流借的是裴叔夜的名义?
新都也不乏有韩朔的爪牙,那地方向来是富庶但无甚兵力之地。潜移而默化之,可做后退之路。韩朔之人在新都任职的都是小官,若是要借用令牌书信,不声不响地将人调动,却也是件难事。
而且,她以为江随流不会舍得利用裴叔夜的。难不成,含笑说他们有私qíng,竟然不是真的么?
看着潋滟古怪的眼神,江随流微微一笑,拱手道:“此番去长安,臣与裴大人已经将往事理清,娘娘不必担忧臣。臣与裴大人是一生的知己,但是道不同时,依旧不相为谋。”
这一月里发生的事qíng不少,不过也终究是叫他看清楚了。命运要拆散的人,是走不到一起去的。况且他非他同类,他又何必qiáng求。
江随流释然低笑,不等潋滟开口,便又朗声道:“臣此次进宫,还想向娘娘引荐一个人。”
2点4点_(:з」∠)_
第一百二十七章英雄惧白头,美人喜迟暮(落樱花花马车加更)
“哦?什么人?”潋滟微微直起身子:“你这一路上,还认识了什么妙人么?”
江随流轻轻一笑,道:“可不就是个妙人么?台上温婉如玉,底下却是锋利如剑。她有杀父之仇要报,臣觉得可用,便将她带回了洛阳。只是那是个怪人,没肯跟臣进宫来。娘娘若是感兴趣,不如同臣出宫去看看。”
杀父之仇?潋滟更感兴趣了些。只是若说她要出宫,必定是会惊动韩朔的。如今身子重了,要看什么,韩朔定然会更加小心。想见外人,不是那么容易的。
见她迟疑,江随流低声道:“那人的身份恰好是个舞姬。也算是名动天下,来了洛阳便被chūn风楼请去了,今晚便是有一场台子要上。娘娘能出宫自然是最好。若是不能,改日请chūn风楼进宫作舞,也是可行的。”
“她叫什么名字?”潋滟问。
“迟暮。”江随流答。
美人迟暮,一舞名动长安,进而闻名天下。此女xing子凉薄。好武艺,来去无踪。达官贵人想得其人者甚多,却无一人能得手。软硬对她,都没有效果。
“哪有女子起这样的名字。”潋滟轻笑:“美人最怕迟暮,她却偏偏就叫迟暮。可是将这红颜老,都不放在心上?”
江随流点头:“她什么都不曾往心上放,得罪的人也不知有多少。臣偶遇她,也是机缘巧合。得知她本是将门之女,无奈先帝去世。韩朔掌权之时,她父亲与一批武将一起被处决了,导致她家破人亡,流落江湖。”
潋滟目光微闪,与韩朔有杀父之仇?这可真有意思。还是个会武功的女子。若是她带着韩朔去看舞,韩狐狸会不会被一剑穿喉?
“她说知道娘娘之名,也听闻了民间许多传言。若是有机会,能与娘娘见上一面,她也有话要同娘娘说。”江随流说完,伸手摸了摸下巴,笑得很是古怪:“娘娘可以放心,她不对您不利。目前…迟暮也算是臣的人。”
她正打算端茶来喝,定定神,没想到听到这后面一句,手上茶盏没拿稳,整个儿摔到了地上,砸得粉碎。
清脆的一声响,门口的休语连忙进来看:“娘娘?”
长歌恰好端着药进来,见这qíng景,摇头道:“休语姑姑,先将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吧,仔细别扎着娘娘。茶没了,就先喝药好了。”
休语点头,几个小宫女便进来将地上的láng藉收拾gān净。潋滟接过长歌手里的碗。看了江随流一眼,示意他等会儿再说。然后将药喝尽,含了一颗蜜饯。
不怪她大惊小怪,江随流当真是断袖之人,这她可以接受。但是突然听闻他有了女人,实在难以适应。这一月出去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竟然能让他弃了男色,回头恋上了女色?
心里一大堆的问题,奈何大殿里人多了,不好开口问。江随流也就笑眯眯地看着她。没有丝毫负担的模样。
“娘娘要好生休养,不宜伤神。”长歌见她这模样,叹息道:“若是有什么心事,娘娘可以说与旁人听听,不要闷在心里。”
沉香宫里待这么几天,她当真是觉得贵妃娘娘实在不容易。她原以为皇宫里就是锦衣玉食的舒服日子呢,哪里晓得要穿着厚重的宫装,每天还要见这么多人。管着后宫的事务就罢了,还时不时有朝臣来。楚氏潋滟这心里,到底是装了多少东西?
“没事,方才与江大人说起民间趣事,杯子没拿稳而已。”潋滟抬起袖子掩去了有些僵硬的嘴角,笑道:“不知长歌可听过‘美人迟暮’?”
“迟暮么?”长歌眼睛一亮,点头道:“自然是听过的,那是各大青楼楚馆都最想请的舞姬。她去的地方,都是日进斗金。风妈妈以前常念叨,若是迟暮来了洛阳,她那chūn风楼就是花上千金,也是要把人请去的。”
瞧着她感兴趣的样子,潋滟眨眨眼:“她若是真的来洛阳了,长歌想去瞧瞧么?”
长歌点头:“这自然是想的,迟暮一舞倾天下,话听得多了,人却没见过。若是有幸能见,也算是偿了心愿。”
江随流抬头看了潋滟一眼,后者笑得很是jian诈,拉着长歌的手道:“如此,本宫就圆你一个心愿如何?迟暮当真来洛阳了,也就在chūn风楼里。明日本宫便下旨,让她进宫献舞。”
“真的么?”长歌双眸发光,反握着潋滟的手,激动地道:“当真来了?哎呀呀,在宫里也没听见个消息。若是能让妾身为迟暮姑娘伴奏,妾身当真是此生无憾了!”
潋滟道:“是啊,只不过不知道太傅会不会同意。皇上不在。舞姬献舞也只是给咱们这些闲着无事的后宫妃嫔看的。若是他不允,本宫便没有办法了。”
说到这儿,潋滟将手放在肚子上,颇有些伤感。
长歌想起她曾说的与韩朔之间没有温qíng,不禁有些叹息。韩太傅最近似乎很忙,要让他允这样的小事,他怕是顾着娘娘腹中胎儿安稳,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听闻迟暮清冷如雪,她是着实想见上一见的。同为红尘沦落人。迟暮却比其他人都活得痛快。难免让她们这些苦苦挣扎之人,都有了仰慕向往之心。
咬咬牙,长歌下定了决心,道:“妾身可以替娘娘去说说。”
等的便是这句话啊,潋滟捂嘴一笑,点头道:“如此,便辛苦你了。”
江随流微哂,看着那姑娘跑出大殿,不由地道:“娘娘身边似乎又多了很多有趣的人。”
潋滟笑而不语,眼神很是玩味地打量了江随流好几圈。而后才道:“今日你便先回去吧,明日若是舞姬能进宫,你再来。”
“微臣告退。”
迟暮来了洛阳,挂牌chūn风楼作舞,且要进宫献艺。这消息在宫外传得很快,韩朔却丝毫没有兴趣。
桌上摆着加急送回的匈奴求和书,太傅的脸上带着浅笑,食指扣在上头,问裴叔夜:“太岳,你觉得这算不算一个好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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