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怔了怔,似是在思考。潋滟想了一会儿,最终发现,韩子狐若是连圣旨也不接,那么除了她亲自去,似乎没有谁有把握能打开韩府的大门了。
“皇上。重写一道封韩朔为太傅的圣旨吧。”
“好。”皇帝也不问为什么,乖巧地让贵公公拿了纸笔,亲手写了放在潋滟手上。
“臣妾去去就回。”潋滟捧了圣旨,出门坐上轿子,吩咐轿夫往宫外走。
司马衷坐在软榻上。看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了,才打发了殿里其他人离开,对角落轻唤了一声。
“皇上。”胡天单膝跪地,拱手道:“太傅见过扎雅公主了,谈话的内容尚不得知。但此次匈奴觐见。韩朔的兵力暗中有所调动,怕是…”
司马衷微微一笑,道:“有动静是好事啊,都走到现在了,朕最怕的就是韩子狐突然老实了不是么?不管他要做什么,朕都迎着。胡天,今日你只帮朕做一件事。”
“皇上请讲。”
“宫里的钉子,该拔了,天天看得朕浑身不舒服。”他看了一眼紧闭的门:“比如外头那个。”
贵公公怕是韩朔在他身边安cha的最硬的钉子,有他在。他做什么韩朔都能知道。
“这,万一打糙惊蛇了,可怎么好?”胡天有些担心。
司马衷慢慢拆开腿上的木板,动了动,轻笑道:“不惊蛇,蛇也不会出来。放心去办吧。”
“是。”
潋滟脸色有些苍白,下轿的时候把含笑给吓了一跳。
“主子,您没事吧?”她担忧地过来,扶着潋滟往韩府门口走。
“能有什么事,就是没休息好罢了。”潋滟捧着圣旨,远远地就看见扎雅站在门口,颇为委屈。旁边是束手无策的解雨臣。
“贵妃娘娘!”扎雅看见她就跑了过来,皱眉道:“他不肯见我们。”
韩府门口站着的是裴叔夜,这样的门神在,想硬闯也是不可能。潋滟安抚了扎雅两句。上前看着裴叔夜道:“本宫这儿有一道圣旨。太傅忧国忧民,还请一定出来接了才是。”
裴叔夜看见她,眼神闪了闪,低声对旁边的人吩咐了一句,而后笑道:“娘娘稍等,如今这里只算是民宅,主子的意思,我们也不知道,还得通传一二。”
潋滟深吸一口气,笑道:“可以,那本宫且等着。”
韩朔你行的,在位之时对谁都算是恭敬,这辞了官,反倒是让这么一大群人都吃闭门羹,真是厉害。
扎雅走到潋滟身边,眼睛亮亮地道:“扎雅觉得有贵妃娘娘在,没有什么办不成的事qíng。”
“喔?”潋滟侧头看她:“为何这样认为?”
她办不成的事qíng,不是多了去了么?
“直觉。”扎雅笑道:“我的直觉一向很准。”
韩府后院。
韩朔正在擦拭一柄宝剑,秦阳在他耳边滔滔不绝地说着话,说什么他现在和长歌压根就像是没有关系了。不如把长歌让给他如何。又说什么门口的人你当真不想理么?不是还要和匈奴商议什么jiāo易。
像只蚊子似的嗡嗡个没完,韩朔恼了,一巴掌将剑拍在桌上,板着脸道:“你闭嘴!”
秦阳吓得往后跳了两步,但随即又跳回来,笑嘻嘻地道:“当真不出去看看么?”
“不去。”韩大爷冷哼:“现在出去有何用?”
秦阳撇嘴,后头的下人正好过来禀告:“太傅,裴大人说门口有贵客拿了圣旨来,您接还是不接?”
又一道圣旨?韩朔冷笑,皇帝最近聪明得很。他要是也不接,他会不会连下十几道?
“不接。”淡然地将剑拿起来继续擦,韩朔道:“今日无论他下多少道圣旨,我都不接。”
“可是……”下人犹豫地看了自家主子一眼,后者不耐烦地道:“听不懂我说话?”
下人噤声了。??往外退,嘀嘀咕咕地道:“晾着公主就算了,晾着贵妃娘娘的话……”
“站住!”秦阳耳朵尖,听见他的话,连忙将人拉回来:“你说外头谁来了?”
下人看了韩朔一眼,小声道:“沉贵妃娘娘。”
擦剑的手一顿,有凌厉的两道目光she了过来。
“她怎么来了?”
硬邦邦的语气,秦阳听着,里头却分明还有那么几分愉悦。放开那人,他笑眯眯地道:“没想到娘娘这么快就服软了,您去还是不去啊?子狐兄?”
韩朔轻哼一声,放下剑就往外走。
“哎哎,不是说今天不论如何都不出去的么?韩朔你言而无信!”秦阳一边追一边喊。
韩朔停下来,难得地抽空给身后的人飞了一脚。
由于有水晶鞋打赏,今天也是三更,12点2点
第一百五十章生亦何所欢,死亦何所惧
今天的日头挺大,chūn日回暖,骄阳照人。潋滟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头有些晕。扎雅看着她道:“娘娘的脸色好难看,要不,咱们还是回宫去?韩公子看起来当真是谁也不想见呢。”
潋滟扶着含笑的手,摇头道:“还有事没做完,哪能就这么回去了?解统领,烦劳你先回宫,让皇上把皇后和高家的人都传到太极殿。本宫等到了太傅,自然会过去。”
解雨臣担忧地看着她,眼里都是心疼:“娘娘应该好生休息的,您这肚子里还有龙子。”
潋滟朝他一笑,眼里都是暖意:“本宫没事,做完这些事就会回去好生躺几天了。”
还有外人在场。解雨臣也不能多说什么,领命回宫了。潋滟和扎雅又站了一会儿,才瞧见韩府的大门缓缓而开。
“娘娘真是稀客。”那人笑得温柔,慢慢从门中出来,看向她手里的圣旨。
“韩府的门太难开。本宫也只好亲自来了。”潋滟回他一笑,打起几分jīng神,却还是显得憔悴。
韩朔皱眉,看着她那摇摇yù坠的样子,几步走过去将人扶住:“娘娘还怀着身子。这脸色难看得,宫里的御医都是吃素的么?”
扎雅吓了一跳,韩朔从出来开始眼睛就一直在贵妃娘娘身上,这会儿竟然还直接过去扶了。大晋的礼法没有说男女授受不亲么?
潋滟轻轻推开他,脸上带着笑:“本宫只是宣旨而来。太傅不用关心其他。请接旨吧。”
明晃晃的圣旨卷在手心,面前的女子嘴唇都是惨白,笑容里也是万分的陌生和防备。韩朔有些恼,负手而立,看着她道:“敢问娘娘。这是什么旨?韩某为何一定得接?”
“还太傅清白的旨意,太傅接还是不接?”潋滟道:“太师被杀一案,等会儿太极殿上自然会有个公道,您总要重新接受了官印,才能进宫去讨这个公道。”
韩朔轻笑,回头看了扎雅一眼,微微颔首,而后漫不经心地道:“韩某没说一定得讨这个公道。太傅那位置韩某坐得累了,不想再折腾。况且凶手的确没有抓到,高家人也对韩某恨之入骨,重新回去,没什么意思。”
就知道他最难缠,瞧这意思,还是要高家人来磕头认错,八抬大轿将他抬回皇宫么?真够狂妄的。
可惜他是韩子狐,有他该狂的本钱,现在他们也奈何他不得。
潋滟深吸一口气,举着圣旨道:“皇上的旨意,太傅你总是不能太过漠视。这大晋江山,好歹还是司马家的天下。”
轻笑一声。韩朔侧开头不看她:“娘娘给韩某定罪也可以,抗旨之罪。”
扎雅听得急了,上前扯了扯韩朔的衣袖:“韩公子你别这样,皇上和娘娘已经赦免你了,你是要给扎雅做驸马的,可不能定罪!”
潋滟头疼,不知是给他气的还是身子太虚。听着扎雅和韩朔说话,韩朔再礼貌地回几句,她已经是眼前一片花白。
“娘娘!”含笑惊呼了一声,堪堪扶住她。那头的人身子一僵。冷着脸看过来道:“还请娘娘快些回宫,在外头出了什么事,可不是好玩的。”
迷糊之间,潋滟抓住了含笑的手,站稳了身子,笑道:“没关系,出了事也不会怪太傅您,您现在是不死之身,做什么都没人拿你有办法。”
十足的讽刺,讽刺他借着扎雅的看重为所yù为。韩朔?了脸,抿唇不说话。
扎雅有些急地看着潋滟:“贵妃娘娘脸色太差了,还好不是怀着身子,不然这便是要流产的颜色了。”
韩朔一惊,瞪着扎雅道:“你说什么?”
扎雅还不知道潋滟怀着身子,因为她太瘦了,宫装一大就看不见肚子,还当贵妃娘娘只是身子不好。看韩朔这样紧张,她虽然有些奇怪,却还是道:“气血不足,劳心劳神,扎雅的莎木妈妈流产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面相。”
潋滟听着,心里奇怪的是一片安静,没有想象中的难受。估计从一开始她就有准备,这孩子陪伴不了她太久。只是想着,能留多久是多久。
韩朔的脸却白了,抓过潋滟的手便将她抱起来,往韩府里走:“太岳,去叫华启!”
裴叔夜点头而去,扎雅和含笑跟着韩朔往里头跑。潋滟抿着唇,手里仍旧是拿着圣旨。
“韩朔,接旨。”
“你给我把这东西丢了!若是孩子有什么事,我不会放过你的!”恶狠狠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潋滟却埋着头,看不见这人脸上难得的惊慌失措。
“你不接旨,我心不宁。孩子更可能没有呢。”她狡猾地一笑,肚子隐隐作痛,却还抓着他的衣襟威胁他。
韩朔怒极,手捏得她的骨头生疼:“你找死!”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她抬眼看他。眼里又有了以前的光芒,像是chūn天的最美的桃花,一丛丛盛开,妖冶迷人。
“当真不接么?”
韩朔一脚踢开自己的房门,将人放在chuáng上。深吸好几口气才压住怒气,一把扯过她手里的圣旨:“臣接旨,娘娘满意了?”
“相当满意。”潋滟一笑,而后皱眉,腹部一阵阵的痛,比往常都要浓烈。
“华启人呢!”韩朔推开眼前挡着他的谁,冲外面吼。
“来了。”华启背着药箱子进来,一看chuáng上的人,头都大了。每次都是这位主儿,才会让韩朔发这么大的火。更可怕的是。这主儿哪里好治啊,出了什么事都只会怪他医术不j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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