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辕有如醍醐灌顶,领会jīng髓,神清气慡而去。
别的他不擅长,挑刺这种事qíng,那简直就是京兆府的拿手绝活,看家本领,他熟得很。
江梨继续在易北chuáng边蹲点,比先前更甚,之前确定人还没醒过来的迹象,许都和孟陵偶尔还能过来换个班,替下江梨去吃个饭睡个觉,现在孟陵只能常驻屋顶,许都则蹲定了屋前那课大树。
"这几天的探子有点多。"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江梨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再怎么压着消息,当地乡绅们总有自己的关系网渠道,一层一层打听上去,五天时间也够京城反应过来了。
只怕是现在太子和易贤都已经知道了易北的大致行踪,只是还不太知晓具体qíng况,所以孟陵只说来的人是探子而非死士。
于是,这回轮到江梨愁眉苦脸。
前几辈子她攒的经验里,官员还勉勉qiángqiáng混了个脸熟,但像暗卫这一类的,她是完全没有打过任何jiāo道。
换句话说,像孟陵许都这种人,在她前四辈子的认知中,都是只存在于画本戏文里的虚拟人物,陡然成了活的,再让她去处理这其中的关系,她是真的一点头绪都摸不到。
许都也从窗户里翻了进来,面无表qíng,给江梨掰碎了讲解内里缘由。
"全部杀了反而会让人疑心,或许会猜出来我们这里有无法言说的大变故,所以这几天的探子我们都是把他们引开去,并没有灭口,但这也不是办法,越是不让人接近这里,就越代表这里有古怪,这几天来这里的探子变多也是一种试探。"
江梨点头受教,虚心听讲。
"若是殿下好转,在醒了之后不妨让放一部分人进来见上一见,一来安心,二来这其中的消息网大多都有重合,一个知道了,剩下的也瞒不住多久,若殿下今晚仍不醒,就只能另想办法了。"
江梨回头看了一眼依然昏睡的易北,果断让许都说方案二。
"城中乡绅好解决,左右也没人见过真正的钦差,我和孟陵随便哪个穿上官服也就混过去了,问题是从京中来的探子。"
暗卫死士圈就只有那么大,混得久了,名头出来了,脸也就bào露得差不多了。
只不过平时大家都守着规矩,不到真正主子下了死命令,又或者是探听到了不得了非要灭口的消息,一般也不会有人来找麻烦。
何况京中的探子就算是没见过易北,临行前也一定看过绘影图形,除非易容jīng妙,否则混不过去。
西四所里会易容的秋娘,偏生这一回没有跟来。
"实在不行,杀一两个,以儆效尤,能拖过一天也好。"
大夫说过易北随时都有醒转可能,只要醒来了,万事好商量。
孟陵也加入献策行列。
"或者今夜将殿下挪个地方,这里布防不变,随便探子怎么翻。"
江梨皱起眉头,只觉得哪样都不好。
杀了探子无异于是告诉京中这里出了意外,转移地方则摆明了和太子易贤说易北已有异心,京中很有可能控制不住他。
一旦太子或是易贤发觉无法掌控易北的话,一个皇子,离开京城,护卫又少,gān的还是钦差这么个累人又高危的活儿,后果可想而知。
大概京中派来的就不是探子,而直接是杀手死士了。
"无妨,明天就可以放他们进来了。"
易北微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江梨如遭雷击,直接木在了当地。
她无数次想过易北醒来时的qíng状,也无数次的想过易北万一无法醒来时的后果,但无论怎么想象,都不如现在易北的声音毫无准备的在她耳边响起来得震撼。
是错觉么……
好不容易被压下去的怂包又重新冒头,江梨只觉得心悬的高高的,根本不敢转身,只怕自己一个转身,看到的依然是易北紧闭着的眼睛。
她一点都不想看到易北毫无生气的躺在chuáng上的模样。
当然,如果房中只有江梨一个的话,那么易北大概要看很久的后脑勺,但很明显,除去江梨,房中还站着两个瓦数超大的电灯泡,活的。
孟陵飞快绕过江梨,直接找正主儿商量对策。
就连许都那张面无表qíng的门板脸,都闪现过一丝激动与惊喜。
江梨被孟陵绕过自己带出的风刮醒,愣愣转身,看到的是易北苍白点脸上正在看着自己,熠熠生辉的眼睛。
憋了五天的眼泪水顿时就忍不住了。
新仇旧恨涌上心头,江梨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把推开孟陵,扑去易北怀里,哭得气噎喉gān。
说到底,江梨自己也说不上来,她到底在哭什么。
易北先是被江梨扑得一口血在喉咙里翻涌不停,好不容易咽下满口血气,又被江梨给哭懵了。
难道他晕了的这一段时间,还发生了什么重大变故?
应该不至于啊,再怎么样江梨还有个侯夫人义女的身份撑着呢,只要宣德侯夫人还有一口气在,江梨住在陈府,就没人敢拿江梨怎么样啊。
于是,孟陵才刚刚和易北说到富户即将联手造反时,就见易北把手从江梨脑袋上拿开,撑在chuáng边上,没头没脑的问他。
"我现在是在哪里?"
孟陵也有点晕。
前一秒易北还在一边安抚江梨,一边和自己说该如何敲打城中富户,好让他们乖一点,下一秒就和自己问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但出于职业素养使然,孟陵依然反应十分迅速。
"陈府,侯夫人就住在隔壁。"
易北越发懵了。
第88章安排
江梨越哭越伤心,易北也就越发想不通。
原本他还以为是江梨没能敲开陈府大门,宣德侯夫人没起作用,最后是孟陵和许都把自己救了的,以至于在这个过程中江梨吃了不少苦头,导致看到自己之后如此伤心。
但现在看来,宣德侯夫人是给力的,江梨应该是没遭罪的啊。
于是,易北看向孟陵的眼神十分谴责,肯定是我晕着的时候你们给县主委屈受了!
孟陵回给易北的眼神则十分无辜,这几天全是江梨在管事,禁卫军那一群对县主大人是奉若神明,她不给他们两只穿小鞋就算阿弥陀佛了,谁还敢给她委屈受?
不过江梨哭成这样,回话是肯定回不成了,左不过易北已经醒了,剩下的事qíng都好办,孟陵很有眼色的和许都双双消失。
易北一直到江梨哭睡着,都没能问出来她为什么哭得这么伤心。
想他一个病患,好不容易刚刚才醒,从鬼门关里溜了一圈回来,睁开眼不仅没口水喝,还差点被江梨的眼泪水给活活淹死,也是不容易。
江梨最后直接在易北怀里睡死过去。
还是老大夫被孟陵喊进来,才把江梨拨去一边,顺带赏了易北一杯水。
"五天了,你再不醒,她也该倒了。"
老大夫摸摸花白的胡子,自动把江梨代入易北未婚妻行列,主动替江梨说好话。
这年头,这么贴着心为夫君着想还有钱的姑娘不多了,嫁一个少一个。
易北白着一张脸,靠在chuáng上,慢吞吞喝药。
辛辕和柳青阳是第三拨接到消息的,听到易北醒了,赶紧双双杀过来,一个汇报江梨所做工作,以便jiāo接,一个汇报最近城中灾qíng,以便易北接手剩下的事。
老大夫本着一颗治病救人的心,在一边狠狠瞪着两只不识时务的家伙,病患刚醒就过来回话,这是想把他好不容易救人成功的战果生生毁掉么!
易北边听边笑。
很明显,江梨所做的,已经大大超出了他原本的预期。
好得让他只觉得自己这次没白被砍。
不管朱县令背后的靠山是谁,既然有着胆子做,就要做好准备承受后果。
江梨杀掉朱县令简直是杀得太对了。
只有死人嘴最紧,也只有死人最能让人摆布。
"京中的探子来的都是哪些人?"
易北喝完药,无视老大夫苦口婆心的病人要卧chuáng休息少劳神,不仅没把柳青阳和辛辕赶跑,反而还重新把孟陵和许都招了进来。
孟陵压低声音,在不影响江梨补眠的前提下,继续和易北回话。
"五皇子三拨,太子五拨,最后一次是皇上也派了人来问qíng况,殿下未醒,属下就还没回话。"
易北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父皇派过来的人呢?"
孟陵垂手肃立。
"还等在城中。"
易北沉吟片刻,做出决定。
"和父皇的人说,我很好,一切无恙,灾qíng已经平稳,百姓也已安定,无民变也无bào动,还请父皇安心。"
自己受伤这种事qíng,就算孟陵不往上报,以许都的忠心,天子要问起来,也是会一五一十招个gān净的。
与其受了伤还要给天子留一个不堪大用的印象,不如先扛下来,事后天子即便知道真相,也会越发看重自己。
孟陵领命而去。
"那些刺客呢?"
孟陵跑了,回话的工作落到许都身上,顶着一张门板脸的许都,在见识到江梨那惊天一哭之后,也不由自主压低了嗓音,生怕吵醒了妹子,又是一轮掉眼泪,话又回不成,得不偿失。
身为纯爷们的暗卫并不是很能理解江梨这种曲折而又艰辛的心路历程,在他们看来,江梨一直很想要易北醒过来,现在易北醒了,这不简直就是该普天同庆么,哭什么?
所以说啊,女人就该像秋娘那样,铜墙铁壁,刀枪不入,女子身,爷们心,这处起来才轻松嘛。
"江姑娘说,等殿下醒了再发落,所以都在大牢里关着,江姑娘怕他们寻死,是我们的人亲自看着的。"
易北越发满意。
中间一层发号施令的朱县令死了,底下听吩咐办差的人却还活着,办事的人未必能知道到底谁才是幕后主使,但唯一一个可能知道幕后主使的人却已经死得不能再透。
那么,有没有幕后主使还有什么要紧?
即便是来灭自己的口的这件事,是朱县令自己头脑发热拿的主意,可又有谁会信?
区区一个县令,敢派人来杀当钦差的皇子?
想想都觉得好笑。
他就是什么都不gān,天子派来的人自然也会把这个结果传回宫中,到时候消息传开,搁谁都得犯嘀咕。
大概太子和易贤有为了撇清自己,会消停好一阵子不来找麻烦了。
而回京之后,一旦天子想起来彻查此事,他想把黑锅栽谁头上,就能把黑锅栽谁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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