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神经质地大笑,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你准备怎样做到这一点呢?”
“白痴”大致说了说请愿的计划。“只要我们召开紧急会议,我们就能推翻委员会,让世界恢复理智。你我都知道正确的快乐学技巧。我们知道他们走的这条路意味着疯狂。只要以适当的方式向代表大会说明情况,代表大会就会捍卫那些古老的准则。”“恐惧”一言不发,“白痴”则继续说道:“这是个很好的计划,不是吗?”
“一个很好的计划,一个美妙的计划。”“恐惧”喘着粗气说,“但是它永远也不可能实现。”
“为什么?”
“你已经不再是一名快乐学家。委员会已经吊销了你的执照并且毁掉了你的档案和办公室。你是个罪犯,你每一分钟都有可能被抓去接受外科手术。”
“白痴”对此置之不理。“没关系,我可以藏起来,直到代表大会采取行动为止。”
“任何帮助你的人都会受到相同的惩罚。”“恐惧”突然说道,“可这已经无关紧要,因为你永远也不可能召开紧急会议,而且即使紧急会议能够召开,那也没有任何用处。全国上下没有一个快乐学家会在你那份请愿上签名。代表大会支持委员会,他们全心全意地支持委员会。”
“所有成员都支持委员会?”“白痴”一阵头晕目眩。
“所有成员!每一个人!”“恐惧”歇斯底里地捶着桌子。突然,他发疯一样转向墙壁,把一枚硬币塞进自动售货机,一支小小的西雷特皮下注射器落到他手中,注射器里装满了新海洛因。
快乐学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拉里卷起袖子,把注射器刺入静脉,然后按动了按钮。他听到一阵短促而尖利的“嘶嘶”声。拉里将空注射器扔到地上,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是新海洛因?”快乐学家问道。
“是的,我上瘾了。”拉里面色平静,仍然闭着眼睛。“这并不是一件值得羞愧的事情。”
“对别人是如此,可对快乐学家就不一样。如果你自己感觉迟钝,情绪低落,你怎么能帮助那些依靠你的人?”
“我也是个人。”拉里狠狠地说道,“和其他人一样,我也有感情和欲望,我也需要幸福。”
“你难道不幸福吗?”
“幸福?”拉里轻声说道,“从孩提时代起我就不曾有过幸福。我们都没有幸福。我们很勇敢,也很愚蠢,就这么几个快乐学家,却妄图挑起让整个世界幸福的重担。这是疯狂,看上去很美妙,但却是一种疯狂,它永远也无法实现。”
“可是我们已经成功了!”快乐学家叫道,“我们已经做到了。”
拉里发出一声叹息:“是的,我们做到了,但那只是转瞬即逝的一段时间,它并不全面,也并不完美。然而我们却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们每一个人都把自己出卖给了1 个人,我们是他们的奴隶。他们把负担交给我们,我们就替他们承受。我没有几个晚上睡足过5小时,就连这短短的睡眠也都被治疗占据了。”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胡说些什么!”
“哦,我知道,我知道得太清楚了。我们太脆弱,我们承受不了这样的劳作和这样的痛苦。当委员会向我们提供幸福机会的时候,你以为我们还会拒绝吗?那时候,我成为新海洛因瘾君子已经有两年了。”
快乐学家摸紧了拳头。怎么才能说服拉里,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呢?说服拉里之所以如此艰难,是因为他的话并非完全没有道理。一名快乐学家已经成了一台给人们带来幸福的机器,干了几年之后,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还有名字。“可这是不对的,拉里!”快乐学家几乎在恳求了,“委员会想干的事情是错误的!”
“这怎么会是错误的呢?”拉里显得很疲倦。“给人带来幸福怎么会错?给我自己带来幸福怎么会错?”
“错误之处就在于我们错误地对待我们自己。”快乐学家平静地说道,“你必须戒除毒瘾,拉里。你知道怎么戒,你也知道快乐的技巧。”
“哦,我会戒的。”拉里冷冷地说道,“再过几个月我就会戒掉毒瘾,并得到幸福。”面具后面他那双眼睛里满是悲哀。“可是你已经失败了,你已经放弃了你的机会。”
小间里的灯光黯淡下来。桌子又发出声音:“如需灯光与独处,请投入1元钱,时间5分钟。”
正当快乐学家忙着往桌子上的投市孔里塞硬币的时候,门打开了。他平静地站起身来,只见门口站着那个身穿红衣、头戴激情面具的姑娘。那姑娘一步步走上前来,两眼直勾勾地瞪着他,最后,她伸手拉起了他的面具。快乐学家一动不动地任由她摆布,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了什么。
姑娘丢开面具,双臂抱住他的脖子,发出一声呜咽:“是你!”
这是蓓丝的声音。快乐学家扯下她的面具,这是蓓丝的面孔。她唇间带着欢快的笑容,眼睛里却含着点点泪花。这笑容和泪花使快乐学家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他的心脏“怦怦”直跳,膝盖一阵阵发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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