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麦子的质量好,赖氨酸含量高,口感好,很适于烤面包,在欧洲之外的西方市
场很受欢迎。周围农民争着订明年的种子,县里决定推广到全县一半的面积,甚
至邻县也在挤着上这辆巴士。第二年做成了五十万吨麦种的生意,他的信用卡上
也因此添了一大笔进项。但是,第二次麦播的五个星期后,常力鸿十万火急地把
他唤去。
仍是在老常哥家吃的饭,他进屋时,饭桌上还没摆饭,摆的是几十粒从麦田
挖出来的死麦种。它们没有发芽,表层已略显发黑。常力鸿脸色很难看,但吉明
却胸有成竹。他问:“今年从MSD 购进的种子都不发芽吗?”
“不,只有一千亩左右。”
吉明不客气地说:“那就对了!我敢说,这不是今年从我那儿买的麦种,是
你们去年试种后收获的第二代的‘魔王麦’!你不会忘吧,合同中明文规定,不
能用收获的麦子做种,MSD 公司要用技术手段保证这一点。”
常力鸿很尴尬。吉明说得一点都不错,去年收的“魔王麦”全都留作种子了,
谁舍得把这么贵重的麦子磨面吃?说实话,常力鸿压根儿没相信MSD 能用什么
“技术手段”做到这一点,也几乎把这一条款给忘了。他讪讪地收起死麦种,喊
妻子端饭菜,一边嗫嚅地问:“我早对你说过的,我没法让农民不留种。MSD 公
司真的能做到这一点?他们能在每一粒小麦里装上自杀开关?”
吉明怜悯地看看老同学。上农大时常力鸿是出类拔萃的,但在这个闭塞的中
国县城里憋了二十年,他已远远落后于外面的世界了。他耐心地讲了自杀种子的
机理:“能。基因工程没有办不到的事。这种自杀种子的育种方法是;从其它植
物的病株上剪下导致不育的毒蛋白基因,组合到小麦种子中。同时再插入两段基
因编码,使毒蛋白基因保持休眠状态。直到庄稼成熟时,毒素才分泌出来杀死新
种子。所以,毒蛋白只影响种子而不影响植株。”
常力鸿听得瞪圆了眼睛——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嘛。他不解地问:“如果收获
的都是死麦粒,MSD 公司又是怎样获得种子呢?”
“很好办。MSD 公司在播种时,先把种子浸泡在一种特别溶液中,诱发种子
产生一种酶来阻断那段DNA ,自杀指令就不起作用了。当然,这种溶液的配方是
绝对保密的。”
“麦粒中有这种毒蛋白,还敢食用吗?”
“能。这种毒蛋白对人体完全无害,你不必怀疑这一点,美国的食品法是极
其严格的。”他笑着说,“实际上我只是鹦鹉学舌,深一层的机理我也说不清。
甚至连MSD 这样顶尖的公司,也是向更专业的密西西比州德尔他公司购买的专利。
知道吗?单单这一项专利就花了十亿美元!这些美国佬真是财大气粗啊。”
常妻一直听得糊里糊涂,但这句话她听清了:“十亿美元?八十多亿人民币?
天哪,要是用一百元的票子码起来,能把这间屋子都塞满吧。”
吉明失笑了:“哈,那可不知道,我从来没有从这个角度上考虑,因为这么
大数额的款项不可能用现金支付。不过……大概能装满吧。”
“八十亿!这些大鼻子们指望这啥子专利赚多少钱,敢这样胡花!”
吉明忍俊不禁:“嫂子别担心,他们赚得肯定比这多。美国人才不干傻事呢。”
常力鸿的表情可以说是目瞪口呆,不过,他的震惊显然和妻子不同,是另一
个层面上的。愣了很久他才说:“美国的科学家……真的能这样干?”
“当然!基因工程已经成了神通广大的魔术棒,可以对上帝创造的生命任意
删削、拼装、改良。说一个不是玩笑的玩笑,你就是想用蛇、鱼、鹿、虎等动物
的基因拼出一条有角有鳞有爪的‘活着的’中国龙,从理论上说也是办得到的。”
常力鸿不耐烦地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他卡住了,艰险地寻
找着能确切表达他想法的词句,“我是说,美国科学家竟然开发这样缺德的技术?”
吉明一愣,对“缺德”这个字眼多少有些冒火。他平心静气地说:“咋是缺
德?他们在魔王品系上投入了近十亿的资金,如果所有顾客都像你们那样只买一
次种子,这些巨额投入如何收回?如果收不回,谁会再去研究?科学发展不是要
停滞了吗?这是文明社会最普通的道德规则,再正常不过的。”
常力鸿有点焦躁:“不,这也不是我的意思。我是说,”他再次艰难地寻找
着词句:“我是说,他们为了赚钱,就不惜让某种生命断子绝孙?这不是太霸道
了么?这不是逆天行事么?俗话说,上天有好生之德,连封建皇帝还知道春天杀
生有干天和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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