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了两次头。
他做了个表示轻蔑的手势,用显然被激怒的声音喊道:
“谎言,谎言,谎言!刚从坟墓里出来就撒谎!如果你向我说了真话,我也许会想你能变好,温内图也许就会请求他的父亲‘好太阳’免你一死。但你不值得我替你求情,你死定了。我们会好好地照顾你,让你很快好起来,有力气承受足够长时间的折磨。又病又弱地很快死掉,这算不上惩罚。”
我的眼睛睁不了很长时间,我又闭上了眼。要是能说话该多好!
塞姆又开始试图说服温内图了。
“我们已经清清楚楚地向你证明了我们是站在你们一边的。奇奥瓦人本来要让你们的战士受刑,为了阻止他们,‘老铁手’和‘闪电快刀’决斗并且打败了他。他为你们冒了生命危险,你们的回报就是让他受刑吗!”
“你们什么也没向我证明,因为这些话也是谎言。”
“你去问问奇奥瓦人的酋长,他还在你们手里!”
“温内图问过他了。”
“他怎么说?”
“说你在撒谎。‘老铁手’没和‘闪电快刀’决斗,他是在我们偷袭的时候被我们的战士杀死的。”
“唐古阿真是坏透了。他知道我们暗地里站在你们一边所以要这样来报复我们。”
“他当着我向大神起誓了,所以温内图相信他而不相信你们。我也要对你说刚才我对‘老铁手’说的话:如果你们承认一切,我就替你们求情。克雷基·佩特拉,我的父亲、朋友和老师,把和平、宽容的思想灌注在我心里。温内图不想看见血,而他的父亲,酋长,总是听从他儿子的请求。所以我们这儿押着的奇奥瓦人,一个也没有杀。他们不愿意用性命赔偿他们所做的一切,而要用马匹、武器、帐篷和铺盖来代替。我们还没跟他们完全谈好价,但很快就会达成协议的。拉特勒是杀害克雷基·佩特拉的凶手,他必须得死。你们是他的同伴,但是如果你们诚实,我们也许会宽恕你们的。可既然你们不老实,也会落得和拉特勒一样的下场。”
这段话说得很长,我以后从沉默寡言的温内图口中极少听到这么长的话,只在遇到极为重要的情况时才有那么几回。看来,他对我们的命运重视的程度,比他承认的要高。
“如果我们是你们的朋友,就不可能声称是你们的敌人啊。”塞姆回答。
“住口!”那阿帕奇人命令道。“温内图看透了,你打算嘴上挂着这些谎言去死。到现在为止,我们给你们的自由,比给其他俘虏的自由要多,好让你们能帮助‘老铁手’。你们不配得到宽容,从现在起,我们要严加看管你们。病人不再需要你们了,现在就跟我走!温内图要给你们指定一个地方,你们从此不准离开那儿!”
“别这样,温内图,千万别这样!”塞姆骇得喊道,“我不能和‘老铁手’分开!”
“你能,温内图命令你!他的意愿必须执行!”
“但至少请你让我们……”
“闭嘴!”年轻的阿帕奇人严厉地打断了他的话。“温内图不想听反驳的话!你们是跟我走,还是要我让我的战士们来绑你们走?”
“我们在你手里,只能听你的。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到‘老铁手’?”
“在他和你们该死的那一天。”
“再早些不行吗?”
“不行。”
“那让我们在跟你走之前向他道个别!”
塞姆握住我的手,我的脸感觉到了他的大胡子,因为他亲了我的额头一下。斯通和帕克也做了同样的事。随后他们就跟着温内图走了,我一个人又躺了一阵,直到几个阿帕奇人过来把我抬走。去哪儿,我也不知道,因为我太虚弱,再也睁不开眼睛了。他们抬着我走着的时候,我就又睡着了。
我不知道自己又睡了多久。这是身体开始恢复的睡眠,通常总会睡得很沉,时间很长。当我醒来时,睁开眼睛并不困难,感觉也不像当初那么虚弱了。我能够稍微动动舌头,并把手指伸进嘴里,清一清血和脓。
令我惊奇的是,我发现自己是在一个有四堵石头墙的房子里。光从入口处射进来,没有门。我的铺位是在后面的角落里,人们在那儿摞起了好几张灰熊皮,并在我头顶上弄了一个美丽的帐子。出口左右两边各坐了一个印第安女子,一个年轻的,一个老的,既是为照顾我,也是为看守我。那个老的脸上都是褶子,很丑,像大多数的印第安女人一样;可那个年轻的却很美,非常美。她穿一件长衫,紧紧地围着脖子,腰间用一条响尾蛇的皮系住。在她身上看不见什么饰物,像玻璃球、廉价的硬币之类许多印第安女子喜欢佩戴的东西都没有。她唯一的饰物就是她那一头美丽的长发,编成两根粗粗的、泛着蓝光的黑辫子,直垂到腰际。这头发令人想起温内图,她脸部的线条也同他的相像。她也有一双黑丝绒一般的眼睛,半藏在浓密的长睫毛下,就像是藏着深不可测的秘密。她丝毫没有印第安人那种突出的颧骨,两颊柔软、丰润,下颌上的小酒窝儿如果是长在一个欧洲女子的脸上,那一定是表明她做了调皮的事情。她在和那个老女人说话,为了不吵醒我,声音很轻;当她张开轮廓优美的嘴微笑时,她的牙齿在红唇之间闪着象牙一般粲然的光。她细致秀气的鼻翼使她不像是印第安人,倒更像是古希腊人的后裔。她的皮肤是浅浅的古铜色,还带着一抹银色。这女孩大约有十八岁,我认定她是温内图的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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