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都在忙着给鞣成白色的腰带缀上红色的针脚作为装饰。
我坐起来——没错,我坐起来了,而且一点儿也不困难,上一回我睡着之前,可虚弱得连眼睛都睁不开。那老女人听到我有动静,转过身,指着我喊道:
“噢,阿古安因塔辛塔!”
“噢”是惊奇的表示,别的词是什么意思,我不知道,是阿帕奇语。后来我会翻译那几个音节了:“他醒了!”
女孩儿从她的活计上抬起头来,一看我坐了起来,就起身向我走来。
“你醒了,”她用相当流利的英语说道,让我很惊讶,“你有什么愿望吗?”
我张开嘴正待回答,可又闭上了嘴,因为我想起来,自己讲不了话。但我既然能够坐起来,也许讲起话来也好些了。于是我试了一下,果然,我成功了。
“是的,我——有——好几个——愿望呢。”
听见自己的声音时,我是多么高兴啊!那声音听起来当然很陌生,像是挤出来的,还漏风,使我咽喉疼痛,在我躺了三个星期,一个音都发不出之后,终于又说出话来了。
“轻一点说,或者只打手势就行了。”她劝道,“Nscho—tschi听出来,说话使你很疼。”
“Nscho—tschi是你的名字?”我问。
“是的,用白人的语言说就是‘丽日’。”
“感谢给你起这个名字的人!没有比这个名字更适合你的了,因为你就像春季里第一朵花开始吐露芳香的美丽的一天。”
她的脸微微地红了,提醒我道:
“你还没说你的愿望呢。”
“先告诉我你是不是因为我才在这儿的。”
“我奉命照顾你。”
“奉谁的命?”
“是我哥哥温内图的命令。”
“我猜你们就是兄妹,因为你和那个年轻勇敢的斗士长得很像。”
“你想要杀死他!”
这听起来一半像是断言,一半像是疑问。同时她审视地望着我的眼睛,仿佛要看透我的内心似的。
“不,”我反驳道。
“他不相信,认为你是他的敌人。你两次把他打倒在地,还从来没有人打败过他。”
“一次是为了救他,还有一次是因为他想杀我。我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喜欢上他了。”
良久,她又用她的黑眼睛凝视着我的脸,随后说道:
“他不相信你们,而‘丽日’是他的妹妹。你嘴里疼吗?”
“现在不疼。”
“你能咽东西吗?”
“我想试试。你可以给我些水吗?”
“可以,喝的水和洗的水,我去拿。”
她和那个老的一起走了,剩我一个人在那儿惊奇不已。
这是怎么回事?我该怎么解释这一切呢?温内图把我们视作他的敌人,我们一再保证也换不来他的信任,可他却让他自己的妹妹来照顾我!这对不上啊,个中缘由也许我以后会知晓。
过了一阵,两个人又回来了。年轻的一个手里捧着一只类似茶杯的褐陶容器,只有印第安人才会做这样的容器。杯里盛着凉水。她认为我还太弱,自己喝不了,便把水送到我嘴边。我吞咽得很吃力,而且疼得厉害,但总算还可以——必须可以。我小口地喝,喝一口歇半天,直到把一杯喝完。
多么沁人心脾啊!“丽日”一定是看出来了。
“这对你有好处,”她说,“以后我再给你拿一些来,你一定是又渴又饿了。你想洗一洗吗?”
“想,如果我能的话。”
“试一试吧!”
老女人拿来了半个掏空了的南瓜,装满了水。“丽日”把它放在我的铺边,给了我一块又细又软的树皮,就像毛巾一样。我试着想洗一洗,可是办不到,我还是大虚。于是她把树皮的一角浸了水,开始给我清洗脸和手——给我,她哥哥和父亲的死敌!她做完这一切以后,又带着浅浅的、然而显然是充满同情的微笑问我:
“你一直像现在这么瘦吗?”
瘦?啊,我还根本没想到过这个呢!发了漫长的三个星期的烧,还伴随着几乎从来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的破伤风!而且什么也没吃过,滴水未沾!这不可能不产生什么影响。我摸了摸脸颊说:
“我从来就没瘦过。”
“那你看看你在水里映出来的样子!”
我向南瓜里看了一下,惊得缩了回来,因为水里有一个幽灵、一副骨头架子的脑袋在看着我。
“我还能活着,这真是个奇迹!”我惊叹道。
“是的,温内图也这么说。你甚至熬过了到这儿来的那么长的路。大神给了你格外强壮的体格,要是换了别的人,连五天也坚持不了。”
“五天?我们这是在哪儿?”
“在佩科河边我们的石堡里。”
“你们住在石堡里?我还以为阿帕奇人住帐篷。”
“是这样,美斯卡莱罗人例外,酋长家和几个首领决定搬到这个被废弃了很久的老石堡里来。这是克雷基·佩特拉促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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