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不!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鬼话吗?我问你,既然林幽的灵魂已经被你害死了,那我刚才看到的那个人又是谁?”
“当然还是林幽。”她冷笑了一下,抿了抿富有诱惑力的嘴唇说,“因为我不想伤害她,我很同qíng这个身世可怜的女孩,所以我经常会把她的灵魂释放出来,让她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成为真正的林幽,也就是你刚才看到的人。”
“所以她一会儿变成林幽,一会儿又变成了阿环,因为在她体内存在着两个灵魂——而真正的控制者则是你。”
阿环发出了邪恶的笑声:“对,你真聪明!”
如果这算是夸奖的话,也只是最后的一丝同qíng和蔑视,我故作镇定地回答:“可惜,我还是不相信你的话。”
“你不要bī我——”她的脸色变得更加冷峻,一步步靠近了我说,“你还不相信吗?”
这时我已经被她bī到墙角了,我后背顶着墙壁说:“是的,我不相信!”
她幽幽地盯着我说:“你会后悔的!”
然后,阿环把手伸进了自己的衣领,我不知道她在摸什么东西,只感到她的手腕微微颤动,仿佛胸口里有一腔鲜血要喷薄而出——这让我想起了chūn雨他们在荒村做的那个梦。
我的心在半空悬了几十秒钟,终于随着她的手而掉了下来——阿环的手抽出了衣领,手指间捏着一枚圆圆的东西。
阿环把手放到自己眼前,仿佛在看一块放大镜,通过当中那个圆孔,我看到了她可怕的眼睛。
就在这个瞬间,我的眼睛似乎被她灼伤了,似乎她的手和眼都发出了可怕的火焰。是的,我看到了从她怀里掏出来的东西——
玉指环!
天哪,荒村的记忆再度如cháo汐般涌起,无数道光影划破我的视线,烘托出一枚带有红色污迹的圆环。
阿环的唇边发出yīn冷的笑,她把玉指环送到了我的眼前,使我看到了它赤luǒluǒ的每一面——
它是用古老的“真玉”做成的,要比普通的戒指粗很多,它的颜色是那样特别,以至于让人看一眼就无法忘怀。它有着半透明的青绿色,随时随地都会发出暗暗的反光,一侧还有暗暗的猩红色污迹,就像人身上结痂的伤疤。
不会是仿制品吧?很多人都在《荒村公寓》里看到了我对玉指环的详细描述,甚至封底还有玉指环的图像。
而且,玉指环早已经回到了千年地宫之下,如今任何人都不可能得到它!
“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阿环再一次靠近了我,玉指环几乎对准了我的眼睛,“如果你不相信的话,可以自己戴上它试一试。”
戴上玉指环?我张口结舌地看着眼前的圆环——没错,它就是。
我终于明白了五千年前这个符号的真正意义,除了良渚末代女王“环”的名字之外,还代表着这枚玉指环。
左手的无名指又剧痛了起来,天哪,这些天只要一想起它我就会疼,现在它就在我的眼前。
“戴上它你就知道了!”
阿环的声音在我耳边反复回响着,仿佛是从五千年前的古墓中发出的。
这时我再也无力抗拒了,尽管我心里明知戴上它的后果——假如它是真的玉指环的话。
面对玉指环的诱惑,我的左手脱离了我的控制,它已经激动地跃跃yù试起来,仿佛已看到了它久别重逢的恋人。
阿环微笑着点了点头,将玉指环对准我的左手无名指,刹那间环孔就像一只深深的dòng,发出了诱人的红色光环。
我的手指不停地弹着,根本就不听我的控制,我只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手指已经成为了另一个人,它欢快地钻进了玉指环的索套中。
就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玉指环立刻牢牢地抓住了我的手指,冰凉的玉石让我的手几乎冻住了。仿佛回到了荒村公寓那奇异的夜晚,我又一次戴上了这枚玉指环,这是我们之间无法摆脱的孽缘。
在这个反常的多雨之冬,我眼睁睁看着自己束手就擒,玉指环套进了我无名指的第一指节——首先是手指甲火辣辣地疼了起来,然后指肚像被刀刮了似的——像铁箍般紧紧束着我的指骨。
尽管我想要挣扎,但玉指环异常迅速地通过了第二指节。我抬起头看着阿环的眼睛,发觉这双眼睛已变成了两点可怕的漩涡。
最后,玉指环来到我的第三指节,在无名指的最下部停住了——这里就是它曾经住过的地方。
我又一次戴上了玉指环。
竟然还是那种感觉,与荒村公寓里的一模一样,左手无名指上却是一阵冰凉,手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指环上那点猩红色的污迹,发出骄傲邪恶的暗光,这是古玉国末代女王的鲜血,曾经埋藏了一个女人的灵魂。
不,我不愿意承认这是真的,我用右手紧紧抓住玉指环,想要把它从我手指上脱下来。但一切都已经太晚了,它就是从荒村地宫里带出来的古物,一旦盘踞在你的手指上,就算用再大的力量也无法将它拔下。
但我依然在徒劳无功地用力,左手无名指再度剧痛起来,一股暗暗的力道压迫着它,冰凉的玉指环竟越收越紧,几乎嵌进了我的ròu里,要把我给活活吞噬下去。
最终,我绝望地松开了手,额头上布满了冷汗,背靠在墙壁上看着阿环,喘息着说:“它真的是玉指环,从荒村地宫里带出来的玉指环!”
阿环满意地点了点头:“现在你相信我的话了吗?”
我几乎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只是茫然地点了点头。
“你后悔了吗?”
是后悔戴上玉指环吗?我抬起左手的无名指看了看,玉指环仿佛已“长”在我ròu上了,那暗红色的污迹变得异常妖艳。也许这一劫从荒村公寓起就注定了,它终将回到我的手指上。
我摇了摇头回答:“不!永不后悔。”
也许我比阿环想象中的要坚qiáng,她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低垂下眼帘说:“嗯,你回答得很好。”
“你是古玉国的末代女王‘环’,你的灵魂曾被囚禁在这枚玉指环上。”我把左手抬到眼前凝视着,似乎能从玉的反光里映出她的脸,“是啊,我早就该认识你了!”
“是你拯救了我,当你手指的温度将我唤醒时,我想你就是那个人了。”
“哪个人?”
阿环深呼吸了一下,颤抖着说出了那个人:“我爱过的那个奴隶。”
“我是他?”我恐惧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你的意思是说:我和他长得一样?”
“不,虽然我希望是——但可惜你不是,实际上你和他完全不一样。”
我这才吁出了一口气,我想我还不至于如她所说的那样qiáng壮吧:“你失望吗?”
“是的,非常失望,因为我一直都在寻找他。”
你复活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寻找你所爱的人?
瞬间,这个世界静止了下来,因为我击中了阿环的心脏。
窗外的夜雨似乎消失了,这房间仿佛也变成了宽阔的舞台,只剩下一道白色圆光打在我们身上,而周围全是茫茫无边的黑暗。
阿环就是这舞台上的女主角,光芒直打在她的脸上,又如飞溅的水花般进入我的眼睛。她身体晃悠着点了点头,喃喃地说:“谢谢你,谢谢你为我说穿了一切——没错,这就是我复活的目的,我在玉指环里等待了五千年,只为了重新见到我爱的人。”
“你见到他了吗?”
“对,我想他没有我那么幸运,恐怕早已化成了一堆枯骨或灰尘,藏在北方的某个山dòng或地底下。”
“虽然明知道是徒劳的,但你仍然要在这个世界复活,只为了那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
说完这些话我又想到了小枝,虽然现在我无所顾忌地说话,但我自己又何尝不是这种执迷不悟的人呢?
“任何力量都不能阻止我,就算他们夺去了我的生命,我仍然可以在玉指环中蛰伏。老女巫告诉我复活只能保持七天,但我还是可以依靠别人的灵魂而继续生命。”
“可这一切又有什么用?”既然到了这个舞台上,我就要好好地表演给读者们看,我已无所畏惧了,“就算玉指环的力量再神奇,就算你可以再活上五千年,乃至到世界末日,你仍然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的——爱!”
这回轮到阿环痛苦了:“你说我所做的一切都没有用?”
“是的,你的爱在五千年前已经结束了,本应深埋在huáng沙之中,我想这已是很好的结局了。但你却不甘心就这么离开人间,还要硬生生地挖开huáng沙,得到的却只是一堆枯骨与虚无。”
“对,我本以为会再遇到他,但是我错了——在这个年代的茫茫人海中,我所见到的一张张男人的面孔,竟都是那么陌生那么虚伪,他们都戴着一张张人皮面具,我能看穿藏在那些脸后面的肮脏灵魂。”
她的话像炸弹一样再度震慑住了我,我摸着自己的心口暗暗问自己:你会是她说的那种人吗?
左手无名指的关节疼了起来,玉指环对我实施惩罚了,我只能颤抖着问:“你对这个时代的男人很失望?”
“当然失望。”阿环的眼睛眯了起来,紧锁的柳眉,痛苦的表qíng,使我又想起了林幽的脸,她的声音已经有些变了,“他们不需要我的灵魂,因为他们自己的灵魂是廉价的,他们只需要林幽的身体。”
“你是说林幽被人欺负过,是吗?”
她像是虚脱了,又像是被催眠了,几乎闭着眼睛回答:“没错,当林幽在哭泣在挣扎时,当她的身体彻骨疼痛时,我也在哭泣在挣扎,我的灵魂也在彻骨疼痛!我在她的身体里尖叫,我和她的灵魂一起尖叫,我和这个城市一同尖叫!”
刹那间,我耳边似乎响起了昨天半夜里,阿环那骇人心魄的尖叫,我明白了那是什么——是林幽受人欺负时的痛苦,她以为那悲惨的一幕又要重演了,于是便痛苦地尖叫了起来,让人在幻影中看到了那一张张卑鄙的脸庞,看到了林幽所受过的一切苦难。
阿环自顾自地说下去:“我想就连五千年前的古祭坛上,我被迫自杀那个瞬间,都从未像这样痛苦过。所以,我能体会到她三年来所有的痛苦,我非常怜悯这个悲惨的女孩,我甚至想到要为她复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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