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邢书记的面色也渐渐凝重起来。
“哼哼......”费叔在可儿怀里突然急促的吭唧起来。
窗外,月色迷离,成百上千只浑身湿淋淋刚从黑水潭中爬出来的虾蟆蟾蜍蜂拥越过老宅墙头,一窝蜂似的跳进了院子里......
客厅内,就只剩下何哲人与魏六禅两个人了。
魏六禅放下筷子,抬起衣袖抹了下油腻腻的嘴巴,拍拍肥胖的肚皮一连打了几个饱嗝。然后突然间把脸拉下,冷酷的目光直视老何,口中缓缓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兄台赐教。”
“魏兄请讲。”何哲人面无表qíng。
“兄台登蟠龙山掘坟盗墓所谓何故?”
“阁下究竟是什么人?”老何面色微变,心道昨夜之事此人是怎么知道的。
魏六禅淡淡道:“在下是中国民间古墓保护委员会的工作人员。”
何哲人闻言先是愣了下,随即冷笑一声:“哼,老夫还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个机构。”
“兄台盗取墓中骨骸究竟意yù何为?”魏六禅凸起的蛤蟆眼紧紧瞪着对方。
“唉,老夫就知道此事绝不会善了的......”何哲人长叹一声,伸手入怀。
魏六禅四仰八叉的坐在椅子上,目光冷若冰霜,见对方自怀里抽出一把青灰色的桃木小剑不由得脸色骤变,口中说着:“原来兄台也是道中之人......”话未落音,嘴巴张开“噗”的声,一大块猪红疾she而出。
何哲人反应奇快,单手一推八仙桌身子侧移飘开,那块猪红裹挟着呼呼风声,“啪”的击在了后面的墙壁上爆裂开来,散落了一地碎末。
“咕”的一声,魏六禅的嘴里蓦地吐出根长长的鸭肠,蜿蜒着袭来,灵动如蛇。
何哲人此刻却再也避不开了,滑腻的鸭肠瞬间缠绕住了他的脖颈并逐渐收紧,那气味儿着实怪异。
但见青光闪动,那支小小的桃木剑竟然直接将鸭肠直接斩为两截,红油汁水溅了老何一脖领。
“嗯,果然有点道行。”魏六禅喉咙里咕噜两句,随即双手一按八仙桌,身子凌空跃起同时咧开嘴巴,粉红色的舌头闪电般飞出,隔空卷住那把桃木小剑劈手夺下,随即甩出“噗”的刺入木梁之中直没剑柄,其力道令人咂舌。
何哲人大骇,口中惊道:“你果然是尸虫!”
魏六禅哈哈狂笑不已,双臂振脱黑灰色的衣服,luǒ露出疙瘩瘤虬满是赘疣的上身,一脚踢翻八仙桌上的铜火锅,四肢趴伏在桌上,模样狰狞可怖。
何哲人倒退数步,急忙从怀中抽出一把折扇打开,扇叶上书满了红色的朱砂符箓。
“咕”的又是一声怪叫,魏六禅胸前的赘疣蓦地爆裂开来,十余股白色的浆汁径直she了过去......
何哲人把牙一咬,挥动折扇罩住自己,紧接着扇叶上面的符箓红光闪烁,听得“哔哔啵啵”一阵乱响,面前升腾起白色的烟霭,空气中弥漫着焦臭的味道。他虽然头脸前胸等要害部位保护住了,但还是有几股喷溅到了衣袖和裤子上。那剧毒的白浆瞬间蚀穿了棉布,皮破ròu烂。
何哲人清楚自己的这点微末道术抵不过尸虫,于是忍着剧痛转身便逃,刚刚冲出房门便忽觉眼前一花,月光下,无数只蟾蜍黑压压的聚集在院子里,红红的眼睛齐刷刷的盯着自己......
魏六禅冷笑道:“还想跑么?”
何哲人默默的转过身来,长叹一声道:“你究竟想要怎样?”
“凡盗蟠龙山古墓者,杀无赦!”魏六禅恶狠狠的说。
“岂有此理,”这时院子里传来愤怒的斥责之声,“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凡触犯国家法律者自有政法机关去处理,怎能擅自动用民间私刑?”
月光下,邢书记大义凛然的站立在院子中,尽管四周都站满了虾蟆蟾蜍,但其伟岸的身躯岿然不惧,颇具英雄气概。
西厢房窗内,可儿抱着宠物猪紧张的观望着。
“原来是县委邢书记,”魏六禅狂笑起来,“哈哈,正好让在下一网打尽。”
“邢书记,你们与此事无关,带着小巫速速离开此地。”何哲人忍痛绝望的叫道。
“老何,当人民群众遇到危险时,作为共产党员又岂能能临阵脱逃呢?”
“这家伙是千年尸虫,老夫已然不敌,你们又何苦白白的搭上xing命?”何哲人顿足说道。
哦,原来是‘尸虫’,不知道和蠕头蛮相比,谁的道行更高?邢书记心里寻思着。
“咕咕咕......”魏六禅嘴巴咧开,发出了一长串的怪鸣。
院子里的虾蟆蟾蜍闻声而动,铺天盖地的朝邢书记的身上蹦,瞬间便爬满了一身,癞癞嘟嘟就像是个巨大臃肿的人形虾蟆。
这邢书记原本就是远古蠕头蛮寄生之宿主,这些乡下普通的癞蛤蟆又岂能奈何得了他?但见其身负层层叠叠摞起的蟾蜍却仍旧一步步的朝着大厅前走来。
魏六禅见状颇感诧异,于是四肢猛然间弹跳而起,像是一只巨大的虾蟆,斜刺里凌空窜出屋来,潇洒的落在了邢书记的面前。
“好,在下就先送你上路去吧。”话未落音,但见魏六禅嘴巴一张“唰”的she出粉红色的长舌缠住了邢书记的脖颈并迅速勒紧......
第六章尸虫
“咯咯咯咯......”一阵骨骼爆响之后,邢书记的脖子蓦地伸长了两米有余,随即扭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闪电般咬下。
魏六禅大惊失色,哪曾想竟然会出这等变故,急忙撤回舌头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听得“喀嚓”一声脆响,他的脑袋硬生生的被咬去半拉,鲜血迸she,一只凸眼珠子滚落下来,尸身随即倒扑于地。
此刻,何哲人双眼直勾勾的盯着邢书记如同长颈鹿般的脖子,简直是目瞪口呆,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此刻院子里的那些虾蟆蟾蜍等迅即四散逃窜,笨拙的翻过围墙“噗通噗通”的跳入黑水潭中,激起一阵阵的涟漪。
西厢房门打开,费叔一马当先的冲出,逮住了几只跑得慢的虾蟆,四蹄一阵踩跺将它们踏成了ròu泥。
“相公好威猛!”可儿笑吟吟的走出来,大加赞赏。
直到这时,何哲人才刚刚缓过神儿,结结巴巴的说:“邢,邢书记,你是......”
“咯咯”几声,邢书记缩回了脖子,神色自如的微微一笑谦虚道:“雕虫小技而已,自古邪不胜正嘛,辩证法说假象经常以多变的形态呈现在表面,而本质却只有一个。”
“那本质是,是什么?”
“呵呵,”邢书记和蔼的笑了,平易近人的柔声说道,“透过现象看本质,站在你面前的其实就是一名真正的、优秀的、合格的县委书记。”
何哲人恍惑不解的望着他。
可儿端来一杯凉水递与邢书记,恭敬说道:“请相公漱口。”
邢书记接过漱了漱口,将血水吐在了地上。
“老何,你说这魏六禅是‘尸虫’,此话怎讲?”他有意岔开了话题。
何哲人沉吟片刻,缓缓说道:“你们知道蛊毒,这毒是死的,而蛊乃是活物。僰人‘尸蛊秘技’中的三尸九虫,其中第六虫便是胃虫,其形如蟾,好血ròu滋味之物,爱吃泥炭、生米、盐姜等物,所以老夫以生米诱之,魏六禅果然露出了马脚。”
“怪不得呢,虾蟆蟾蜍便是以舌头卷来东西吃的。”可儿在一旁恍然大悟道。
“昨夜我们刚刚找到蛊人墓,今夜便有尸虫寻来,牠是如何得知的?”邢书记提出了疑问。
“尸虫的嗅觉也是极敏感的,定是追踪大洛莫的遗骸找来的。”何哲人分析说。
费叔的脑袋在魏六禅的尸身上拱来拱去,最后衔出了一个皮夹子jiāo给可儿。
“小巫好聪明,”可儿赞道,随手翻看里面有些百元的人民币以及身份证件和一张机票。
邢书记拿过来细瞧,不免有些吃惊:“这张机票日期是今天早上由京城首都机场起飞的,身份证名字是魏六禅,生于1931年,家庭住址是京城东城区景山前街4号。”
“京城来的?”何哲人疑惑道。
“魏六禅的嗅觉再敏锐,也不可能在数千里之外的京城就闻到气味儿吧?这里面定然有古怪。”邢书记断言。
众人想到此,不免有些愕然。
“老何,魏六禅此番前来究竟要gān啥?他为何要致我们于死地?”邢书记疑问的目光望了过来。
何哲人摇摇头:“老夫也不甚明了,他只是追问‘盗取’骨骸的目的,另外还说‘凡盗蟠龙山古墓者,杀无赦’,这话你们也都听见了。”
“嗯,老何你的伤怎样了?”邢书记瞥见他被蚀穿的衣袖和裤子关切的问。
“不碍事,只是皮ròu伤,老夫有止疼生肌的金创药。”何哲人说罢返回屋内清洗伤口上药,此刻,他已然断定邢书记两口子绝对不是jīng神病人了。
邢书记将魏六禅的机票和身份证揣进怀里,还有那些钞票正好可以留着路上花,尽管是些不义之财,但取之有道也未尝不可。至于自己方才杀了个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魏六禅既然是个虫子,大虫吃小虫,自然界不就是这样进化来的么。
费叔在一边冷眼旁观,心道这魏六禅的来头似乎不小,此事牵涉到了京城,“大隐隐于朝”,京畿向来乃藏龙卧虎之地,历朝历代莫不如此,这点自己体会最深。尸虫虽然已死,但这不过仅仅是个开端而已,往后必定危险重重,单凭邢书记与何哲人是绝对应付不了的。蠕头蛮一个回合便咬掉了魏六禅半拉脑袋,这完全是侥幸而已,若是凭真实功力,邢书记根本不是尸虫的对手。自己的目的是蓝月亮谷,何必搅到这场不明不白的恩怨中去呢?弄不好恐怕小命不保,得想法子吓退邢书记与可儿,以便早日返回到虚空中去。
何哲人上药包扎好伤口,换了一身gān净的衣服,爬上八仙桌伸手将刺入木梁中的桃木小剑用力拔下。唉,江湖之中奇人异士多不胜数,自己隐居在这阆中小城多年,“蜀中隐士”自视清高,可是这点微末道行连只尸虫都对付不了,若不是邢书记援手,后果不堪设想啊,惭愧,实在是惭愧。
“相公,这具丑陋的皮囊如何处置?”可儿笑吟吟的问。
“不能留这儿,在俗人眼中这毕竟是一条人命,再者以防他的同党寻来老宅,因此必须扔远点。”何哲人走出来谨慎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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