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指_鲁班尺【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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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体怪婴!”我脱口而出,心中着实吓了一跳,

  “你是谁?浑身是血的到这儿做什么?”身后响起人语。

  我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原本沾满鲜红色jī血藤汁的皮肤突然一瓣瓣的裂开,冒着热气的鲜血自内渗出,回头望,见一个带着骨质耳环,双目邪光,满脸皱纹的老女人在紧紧地盯着我。

  “帕苏姆!”我叫了起来。

  猛地醒转来,长途汽车一个急刹车,车厢内响起了一阵惊恐的尖叫声。

  我伸头出窗一看,惊出了一身冷汗,原来山体突然间塌方,大量的山泥、夹杂着树木和大石块,砸在了车头前面咫尺之处,堆起来像个小山,完全将路给堵死了。

  司机骂了一声,战战兢兢的挂上了倒档,将车小心翼翼的往回退了数十米远,感觉到安全了,这才熄了火。他愁眉苦脸的掏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对方详细问明了细节qíng况,告知会尽快派人疏通抢修。

  几个小时之内是没戏了,车上的旅客惊恐中纷纷走下了车,站到了远离山坡的地方。

  我坐在座位上没动,刚才的那个奇怪的梦,梦境异常清晰,那参天的板根大树,一望无际的罂粟花,那金光灿灿的小庙,仿佛亲历一般,尤其是那个身后的女人,好像已熟识多年了。

  帕苏姆……我在梦中叫出了她的名字。

  第九章

  一阵轻微的啜泣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坐在侧后方一排座位上传出来的,我望过去,只见一黑色衣衫的老年村妇正在低头拭泪,尖削的肩膀,孤独无助的身影,令人怜悯。

  我起身走了过去,听到脚步声,老妇抬起头来,眼睛红肿着。

  “阿婆您怎么了?”我问道。

  阿婆yù言又止,斑驳的发丝,痛苦的神qíng,受惊的望着我。经再三追问,她终于开口了,原来她接到通知,前往我们县城公安局认尸,死者很可能是她的老伴。老阿婆是第一次出门,原先是住在山里面的,一个多月以前才搬下山来,新邻居还都不熟,所以一人前来。

  “阿婆您原来住在哪儿?”我问。

  “猎猎排。”阿婆回答说道。

  我的心中骤然一紧,猎猎排?我猜到她是谁了。

  “您老伴是不是姓萧?他的一只眼睛不太好。”我抑制住内心的激动,尽可能语气平和的问道。

  “咦,你怎么会知道?”阿婆诧异的瞪大了眼睛。

  “哦,县城里的人都知道,萧老头的事儿早都传开了。”我轻描淡写的说着。

  “这么说是真的啦。”老阿婆重又哭泣了起来。

  我就势坐在了老阿婆的身旁,不住的安慰着她。

  “我早就说那鬼娃儿不吉利,可他就是不听,呜呜……”阿婆小声的呜咽着说道。

  “什么鬼娃儿?”我的心中又是一凛。

  阿婆止住了哭声,自知说走了嘴,只是一个劲儿揩拭着红肿的眼睛,不肯再说话了。

  一阵沉闷的隆隆声传来,车下面的旅客们发出一阵杂乱的欢呼,公路上驶来了一辆huáng颜色的大型铲车,这是公路段派来的。那铲车司机问明了qíng况,马上就gān了起来,看来用不了多久,就可以重新上路了。

  而我此刻,脑袋里似乎有点明白了。

  “吴子檀。”我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老阿婆的面色骤变,眼神儿是惊恐的。

  我笑了笑,压低声音说道:“鬼娃儿是从吴子檀那儿弄来的是么?”

  “你,你是怎么知道的?”老阿婆结结巴巴的问道。

  看来我的推断没有错,这luǒ婴肯定是萧老头从吴子檀处弄来的,因为所有与怪婴有关联的人里面,除了我父亲以外,只有吴子檀到过东南亚,而且他又认识帕苏姆。

  我决定再给老阿婆施加点压力。

  “昨天晚上,吴子檀被咬死了。”我不经意的说道。

  老阿婆脸色惨白,两鬓渗出冷汗。

  “你是谁?”她颤抖的声音问道。

  “我叫皇甫小明,是县里的文物稽查员,我认识你的丈夫萧老头,昨晚我也到过猎猎排,并且见到了吴子檀。”我尽可能以柔和的语气说,生怕把老阿婆吓着。

  我看见老阿婆脸色慢慢在恢复,神qíng也渐渐的松驰了下来。

  “婆婆,您可以告诉我那个鬼娃儿的事qíng吗?”我轻声说道。

  老阿婆踌躇着点了点头,声音低沉,从多年之前开始讲起……

  猎猎排是苗语,意为老鼠坪。山村里的老鼠自古以来就特别的多,不分白天晚上,房前屋后随处可见,不但偷吃粮食,还经常咬死jī鸭等家禽。村民们起先养了一些猫,以为可以克制住老鼠的泛滥,不料老鼠们根本不惧怕,它们群拥而上,竟将那些猫逐一撕碎吃掉了。村民们无奈只有下药,开头确实毒死了几只小老鼠,紧接着它们根本就不吃那些毒饵了,无论怎样伪装,老鼠们一嗅就知道了。

  不知从哪一年,老鼠们开始袭击人了,村里时常有孩子在熟睡时被老鼠咬伤,有些婴儿甚至被咬掉了耳朵和脚趾。有一年的秋天,地质队的吴子檀病退回到了老家,也就是自打那一年的冬天开始,老鼠们开始第一次杀人了。

  村里先是死了一些老弱病残的,后来连青壮年人也陆续的死去,大都是在夜间熟睡的时候被咬死的,有的尸体也被啃食的残缺不全,村民们恐惧万分,一户接一户的搬离了猎猎排,最后只剩下了吴家和萧老头两户了。

  发现鬼娃儿是一次偶然的机会,萧老头在吴家里间一个隐秘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小神龛,那神龛平时以布帘遮住的,里面供奉着一尊来自东南亚的鬼娃儿雕像,吴家经常在半夜时分焚香上供,十分的诡异。

  萧老头夫妇怀疑那个鬼娃儿是个邪物,或许是个老鼠jīng什么的,要不然怎么自从吴子檀带着鬼娃儿回到了村里之后,当年村里的老鼠就开始行凶杀人了呢?

  前不久,萧老头趁着吴子檀婆娘不在屋,吴子檀正在昏睡的时候,将鬼婴偷拿了出来,准备销毁扔掉,后想着还不如混到假古董里卖点钱算了。

  奇怪的是,自从偷走了鬼娃儿之后,猎猎排周边突然出现了大批的猫头鹰……

  老阿婆叙述到这儿,不禁兀自打了个冷战。

  原来是这样,这个luǒ婴像肯定是吴子檀自老挝带回家来的了。

  “鬼娃儿就是一个么,还是连体的?”我问。

  老阿婆没有明白我的意思,不解的看着我说:“就是一个呀。”

  此时,耳边听到客车司机在喊叫着,乘客们陆陆续续的登上了车,道路已经挖通,可以继续上路了。

  傍晚时分,客车驶抵了县城。

  第十章

  县城汽车站,两名等候在那里的警察接走了老阿婆,临下车时,她回眸望了我一眼,我把脸侧了过去,不愿意再看到她那悲伤无助的眼神儿。

  马路上已经亮起了路灯,街上的行人稀少。

  我沿着雨水冲刷过的人行道低头走着,越接近家中越是踯躅不前。

  我的脑海中出现了自家的那三间老式青砖房,微弱的灯光,一个孤独的驼背老人,一碟毛蛋,这人是我的父亲么?当年的那个测量员皇甫哲人,已经死在了异国他乡,可是这个从小养育了我的皇甫哲人呢?我的心里已经产生了yīn影,也许从今以后,我再也不能够回到三天前那样无忧无虑的生活中去了……

  我默默地站在了老宅对面的一株大樟树下,望着那熟悉的淡淡灯光,感觉腿脚异常的沉重,实在是没有勇气迈进那道门内。

  我就一直这样默默地站立在家门口咫尺之外,我不知应当怎样来面对他——那个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的驼背老人。

  天空中淅淅沥沥的落下了雨点,慢慢的洇湿了我的衣裳……最终,我还是走进了自己的家门。

  “老爹,我回来啦。”我必须同往常一样,不能让他瞧出破绽,不过,“老爹”这两个字传到自己的耳朵里,都似乎觉得生疏的很。

  一股浓烈的炖ròu香气扑鼻而来,灶间里热气腾腾,父亲佝偻着身子,脸上挂着微笑,自豪的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小明,味道好香吧?”父亲苍老的脸上透着愉快的笑容。

  “嗯,我有点累了。”我冷淡的说着,随即径直走进了我的房间。

  “好好,马上开饭喽。”父亲手忙脚乱的忙活着,没有留意到我qíng绪上的反常。

  饭桌上,父亲不停的往我碗里夹ròu,一面嘴里接连抱怨着说我的胃口不好,同时一面利索的用六指勾出毛蛋壳里的jī雏,一仰脖,但见喉头蠕动了两下,便已吞落了下去。

  “老爹,今天你又不刷牙。”我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口臭,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极令人作呕的气味。

  父亲忙闭上了嘴巴,苍老的脸上流露着歉意。

  我望着父亲的面庞,那眉毛眼睛,鼻子和嘴巴,看得出来与那张照片上的就是同一人。

  “老爹,你年轻的时候也是驼背吗?我怎么从来都不曾听你提起过年轻时候的事qíng呢?”我旁敲侧击的问道。

  父亲定睛望向了我,我则报以微笑,其实心里却跳的紧,小心,千万别让他觉察出来。

  “哎,陈年往事还提它做么子?不过你老爹年轻的时候可是英俊的很呢,也不是驼背。”父亲眯着眼睛,眼神儿迷离,仿佛已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时你做什么工作?”我小心翼翼的追问道。

  “在一个地质队里工作。”他说。

  我的心猛然一跳,血往上涌……

  “那倒挺有意思的呀,到处乱跑,这儿钻一下,那儿溜达一下,就当是旅游了。”我沉住气道,显得十分单纯的模样。

  “小明,你以为地质工作好玩儿啊?测量员要翻山越岭,钻毒蛇猛shòu出没的小径,gān的可都是最辛苦的活了。”父亲的六指又勾出了一个浑身茸毛的jī雏。

  “是湘西的山么?”我的心跳越来越快。

  “比这儿的山大,在老挝。”父亲随口而说,咕噜一下将刚勾出的那只jī雏咽下了。

  此刻,我顿觉浑身上下冰凉凉的,现在,我已经没有理由怀疑那张照片上的皇甫哲人不是眼前的这位“父亲”了。

  可是那人已经死了……

  “你是谁?”我颤抖着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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