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是条废龙了_狐毛【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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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凶险,贺少钰还被自己气走了,若是岑眠的魂体潜入妈妈的意识时有任何差错,本来就渺茫的存活机会,是不是已经等同于无了。夏杨牙齿紧紧咬着嘴唇,咬出血珠而不自知,哥哥,他这样做,真的对了吗。

  夏杨不知道,即便他不找上岑眠,虿鬼依旧会找上门的。

  把屋里的引魂烛逐一点燃,诡异的气味霎时弥散在不大的客厅内,极具穿透力的气味仿佛要透过鼻腔直达意识深处。

  然而这些不过都是岑眠在书上所见的舒缓魂体的手段罢了,真要确保万无一失,只有灵主本人意志足够坚qiáng,和他的搭档足够qiáng大可信。

  ……虽然,他似乎两样都没有。

  岑眠深深地呼吸一下,身子慌乱得颤抖。然而冥冥之中像是有什么牵引着自己,岑眠控制不住自己把手上的最后一支引魂烛悬于右手脉搏之上。

  刺鼻的气味让他打了个寒颤,咬咬牙,岑眠拿着引魂烛的左手倾斜,冒着烟气的蜡流下来,滴在脉搏处,“滋滋”地冒着烟,却一点痕迹却没留下,像是直接渗入了魂体一样。

  ……马蛋!书上没说这么疼啊呜呜呜呜呜!

  身子不堪重负一般颤抖着,咬牙咬到面目狰狞,岑眠愣是跟拿着另一半蜡烛的夏杨点了点头,额头全是冷汗。

  夏杨看着岑眠煞白的脸色,手上的引魂烛熊熊燃着,却犹豫了。他是在梧桐群山长大的风狸,从小就听过龙族的传说。关于灵主,他所知不少,却是因为这样的所知,他才会对诓了岑眠于心有愧。

  直到chuáng上的夏夫人及其痛苦地抽搐,朱红色的血斑像是从体内爬出来一样爬满苍白的皮肤,小孩扭过头,不再看岑眠,手上的烛泪一滴一滴落在夏夫人右手脉搏之上――

  “扑――通――”一声,盘腿坐着的岑眠像是骤然被抽走魂体,ròu身无力地直直倒在地上,身子不再抽搐,连爬满额头的冷汗都不再增加,仿佛,真的死去了一样。

  是真的死了啊,几乎同时,夏杨看到妈妈的身体不再抽搐,他知道,那是岑眠的魂体潜入妈妈的身体了。

  明明无风,暗黑的室内,引魂烛却剧烈地闪烁着,窗外是jiāo加雷雨,温馨的客厅可怖得仿佛人间炼狱。

  夏杨放下引魂烛,惊恐地看到那些和妈妈身上位置一样的、大块大块的红色血斑,在岑眠身上蔓延着,像是在水彩画纸上湮开血花一样。

  灵主以识为媒、以身为桥,以自己的魂体为媒介潜入他人的思想,以自己的身体作为桥梁,辅助他人过界。只是这两个环节之中,隔着既阻且长、极其凶险的真空道路,若无大妖保驾护航,向来有去无还。

  况且,以身为桥,过界之举本就触犯各界律例,每犯一界条,必付一界果,即便侥幸逃脱,反噬也无可幸免。

  若是擅闯了位列六界之首的神界,恐怕便是灵主的末日了吧……

  “呜――呜――”室内仿佛被隔绝与世,一丝空气流动也无,夏杨却被风嘶吼的声音拉回意识,引魂烛齐齐被无形的力量chuī熄,岑眠身体的上方的空气渐渐如红色水墨般晕开――

  蝎子。成千上万的血蝎。密密麻麻地拥挤叫嚣,像是分裂繁殖一般成倍成倍地增殖,眼看就要没顶至天花板,下一步就是下面没有魂体的岑眠。

  在深山长大,初初接触这个大都市的小风狸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手上最后一盏亮着的引魂灯熊熊烧着,烛泪烫到他的手,起了一个个血泡,他却不敢松开。

  若是灵主潜入对方意识的时候身体或对方被杀,灵主必死无疑。

  看着岑眠一动不动的躯壳,和头顶上如血云般涌动着发出噪音的蝎子,夏杨定定看着的眼睛闪烁,犹豫又内疚地捧着那支像是和他皮肤黏在一起的引魂烛,剩下的烛身已经所剩无多了。

  岑眠朝他微笑像极夏飞的画面、温柔地揉他脑袋的画面、当着贺少钰面回护自己的画面、背着他偷偷擦走眼泪的画面、果决地扔掉菖蒲的画面、红着眼睛还安慰自己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划过。

  小孩的身体渐渐软倒下去,唯独一只比小孩高两个头的棕色狸子站立着,引魂烛热烫的烛泪把剩余的烛体黏在他手上,烛心无qíng地一点一点燃烧下去,风狸也渐渐失去意识。

  只有密集的蝎子群,见证了岑眠似乎有自主意识般出现的尾巴,和上面散发鳞光的青色毛发。

  * * *

  “阿钰,你再不回来,爷爷要派人去拿你了。”刚开机,贺清越的留言就从车载电话传出来。

  贺少钰在以前闲置的别墅过了一夜,一夜未眠加上最近的疲劳,眼里满布着红血丝,不耐烦地狠狠踩油门,灰色涂装的跑车在日光下反she着暗光,笔直线条勾勒出的锐角充满着力量感,引擎轰鸣,抄了人少的高架,一个转弯上了去贺家的路。

  “阿钰,你拿青蚨虫的时候答应了会乖乖回来开会的,人呢。”贺清越的留言一条条进来,内容无外乎是那些。

  听到青蚨虫,贺少钰眉头拧起来,啧,蠢龙都不要他管了,他在瞎几把担心什么,手上打了方向盘,直直地上了桥。

  满城风雨的时节,又是通往郊区的路,桥上史无前例地畅通无阻,银灰的跑车反she着张扬的光线,在桥上笔直前行,一切如常,只除了贺清越聒噪的提醒,像是生怕他不回去。

  贺少钰终于烦躁地眯起眼,骨节分明的长指随意按掉了车载电话的扩音,随着那接驳断开的声音而来的,还有彩信迟缓的“嗡嗡――”声,仅仅一条,贺少钰不经意一睨,脸色却骤然沉下来――

  发信人写着小傻子,却明显是铃铛的手笔。整条信息只有一张照片,摄像头被半个猫咪ròu垫遮住,依稀能看见橘子灯下背对着镜头耸着肩膀的岑眠。

  日期是昨天。

  整整快十六小时过去了,贺少钰拧起眉毛,手机扔在一旁,从暗柜抽出那只装着母虫的罐子――没有反应。

  高架桥正好在郊区分割开山海公寓和贺家所在两区,如今桥顶贺家这头只是几朵乌云,阳光依旧炽盛,山海公寓顶上却已经是滂沱大雨、黑如永夜。

  “阿钰,凡事有度,你查案我向来支持,只是已经二十年了,这次……”贺清越断断续续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贺少钰冷着眼,视线黏在岑眠身处的方位,长指一捏,报废了那个聒噪的机器。

  贺少钰脚下猛然踩着刹车,刺耳的长长嘶鸣回dàng在桥上,银灰色跑车棱角闪着凶光,横着身子划了个长长的半圆,地上愣是拖出一条深深的刹车痕。

  手上狠狠往左打方向盘,满地水花被高高地激起,跑车以几乎透支的速度左拐冲进了山海公寓的桥道。

  压抑了一夜的怒火张狂地释放,由内而外沸腾了贺少钰整个人。

  妈的,蠢龙,真的让人很火大!明知道自己这样吸引危险的体质,还这么傻乎乎地往前凑!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吗!昨天居然还为了风狸和他顶嘴!

  即便知道作为灵主,蠢龙免不了要去给那只虿鬼做桥,这个过程还是让人生气。

  手下的喇叭怒吼着冲开前面的人和车,长驱直入进了郊区前路,呼啸嘶吼的狂风夹带着bào雨从敞开的窗口撇湿贺少钰的脸和头发,脸上yīn沉表qíng愈加yīn沉。

  为什么他会这么生气?一向冷漠的人,却轻易就被牵引出愤怒的qíng绪,生气到扔下他一个人?

  岑眠长大了,比起那个抱着他西装裤哭得稀里哗啦的蠢货,现在已经勇敢起来了,甚至开始渴望以自己的力量去“帮助”这样的人,本来是他曾要求的。

  只是眼看他要“摔跤”,却忍不住警告;看着他倔qiáng、自以为是地为了这样的角色反驳自己,却忍不住生气。

  在羽族弱ròuqiáng食的修罗场里爬到顶端,贺少钰明明知道让他自己摔过跤,才是最完美的成长,现在却又折返,妈的,他为的是什么?

  像是看到一汪活水,看似浅,掉进去才发现,这水深得呼吸也困难。

  跑车随手扔在了楼下,车门都没关,贺少钰看着黑云中心的六楼,那些过路的人类看不见,他却看见了――层层叠叠的血蝎子们仿佛红cháo般喷涌出来,里头的qíng状多惨烈可想而知。

  一手捋起风衣外套的袖子,松了松领带,冷质的眼睛盯着六楼阳台,贺少钰身后“蹭”地燃起漫天业火,如翅如翼,雨下而不灭,却更支离可怖。未等人类发现,长腿一动,只见他以违反人类结构的角度,沿着大楼墙面就这么几步上了六楼阳台,速度之快,落在人们眼里,只来得及看到一个一闪而过的黑红身影。

  冷硬的皮鞋以一种不可理解的角度站立在阳台玻璃顶上,黑色古刀提在手里,漫天业火随行,贺少钰看着屋内爬满每一个角落的血蝎子,中间那一坨唯一的光亮,俨然是风狸化身为烛,照耀着那一小圈范围,保护着妈妈和岑眠的ròu身不被啃食。

  视线落在岑眠布满层层叠叠血斑的身体上,贺少钰冷冷的眼神瞬间凌厉,业火在前铺路,沾着雨滴的锃亮皮鞋踩着血蝎子烧焦的尸体,发出“卜滋”“卜滋”的可怖声响,被侵犯的血蝎子们一群一群地涌上来,被古刀一挥又一挥形成的道道火墙隔绝在外。

  贺少钰蹲在岑眠跟前,火墙沿着原本熄灭的引魂灯成了一圈围城,风狸早没了呼吸,受不住业火的夏夫人生命体征越来越弱。

  骨节分明的长指摸上岑眠伤痕累累的脸,冷的,再探鼻息脉搏,全都没了。

  岑眠的魂体没有回来,那就意味着,他还在夏夫人的意识里。

  漂亮的眼睛yīn沉得摄人,贺少钰目光一转,落在夏夫人身上,古刀划破手指,淌着血的长指从女人额头开始画下繁复的咒文。

  随着咒文一笔一划地写下,女人的ròu身竟然渐渐地变得透明,通红的业火投影下,里面隐隐约约能看到女人魂体里一白一红两团光晕,那是岑眠和虿鬼的魂体,看光芒,已经离人间很远了。

  虿鬼属yīn间,本就属于非自愿禁锢于此,按理说岑眠只要不为鬼差所抓,还有风狸舍命,回来并非不可;若是真落到了鬼差手里,也只会有岑眠一团光晕。

  是什么把他们禁锢在两界之间?

  眉毛皱着,看着女人的ròu身渐渐不支,贺少钰想起鬼车身上的那副“牙齿”和禁锢蜚的那副“胸`脯”,眼里骤然冷下。

  难怪会找上蠢龙,这剧本原来早就写好了。

  任由鲜血流淌过伤口所在的右手,贺少钰眼睛眯起,流淌的血液骤然成为烈焰,连带着整只右手都成了火的宿体,若非因着形状,已不可辨认那是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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