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周根良为什么没事呢?他店里的东西,他肯定有接触过,为什么一点异样都没有?”
“心里有鬼,鬼才会上身。吕卫心存嫉恨,蒋玲心怀痴念,都容易被恶鬼利用。”
“有点道理。”邢战手伸到背后摸了摸鬼面,抖擞jīng神,“好吧,今天有点晚了,明天我去趟周根良那里,把那鬼面弄回来。”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邢战就赶到周根良店里。
“哟,战哥,那么早啊。”周根良打着哈欠拉开卷帘门。
邢战也顾不得不好意思了,拍着人肩膀就挤进了店,往门柱方向一扫,心里咯噔一下。
挂在门上的鬼面具没有了!
“战哥啊,你又想做什么家具,下次我把图册……”
“这门上的东西呢?”邢战打断周根良的话。
“什么东西?”
“面具啊,本来你不是挂了个面具吗?很凶相的木头面具!”邢战抑制不住心头的燥火,如果找不到面具,他该如何查出鬼面背后的真相,又该如何解决身上的鬼面?
“哦那个啊,前几天被人买走了。”
“买走了?谁买走的?有联系方式吗?”
周根良古怪地看着邢战:“好像就前几天的事吧,我又不认得那人,怎么会有联系方式呢?他好像就是来随便逛逛的,可能看到觉得喜欢就买去了吧。”
“你不是说你用来辟邪的吗?怎么就卖了?”
周根良笑道:“我也就是好玩随便说说,留着也没用,人家要买,我就卖了。”
“那人有什么特征吗?”邢战抱着最后的希望问。
“就很普通一人,不记得什么样了。”
希望破灭,邢战颓然,鬼面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会不会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天,自己也会变得和吕卫蒋玲一样癫狂?究竟有什么可怕事qíng等着自己?
“战哥,你怎么啦?”周根良担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邢战摆了摆手,深吸一口气走出店门。
他走得很慢,每跨出一步后好像要确定什么之后才跨出第二步。
“你真没事?”宫牧飘到他面前。
邢战定定地看着宫牧,忽然问道:“人死后是怎样的?”
宫牧不知他为何发问,但还是解释道:“人死后由十殿阎王审一世功德,再根据因缘报果入六道轮回。”
“每天有那么多人会死,十殿阎王审得过来吗?”
“其实也就是个过场,人一过忘川河,一生功过就送到阎王手上了,要轮回去哪一道也早就定下了。当然也有极少数人能跳出六道,从此脱离苦海。”
“比如你?你是想说你以前经常扶老奶奶过马路于是成了仙?”
宫牧骄傲地扬起下巴:“施粥造庙不过是保你再入人道,享富贵平安,我所做的可是开天辟地的大事!”
邢战笑了起来,在人群中慡朗如初夏的晨曦,一扫yīn翳。
“你笑个屁啊!”宫牧恼道。
“越来越粗俗了,跟谁学的?”邢战按了按他的脑袋,“huáng泉路上无老少,人死后不过一ghuáng土,没有什么区别。我当兵那会指导员会问我们,如果明天你就要上战场,你准备好了吗?我会问自己,如果我明天就会牺牲,我准备好了吗?人啊,总是一不留神就死了,所以日子一天一天要过踏实了。你放心吧,我能有什么事呢,我没那么容易被挫的。”
宫牧扬着头,平日里少年版的他个子矮小,必须要抬起头才能看到邢战的脸,一开始他觉得很费劲,但时间长了似乎也习惯了,于是他出神地看着,只觉这张刀刻斧凿的脸竟有迷惑人心的力量。
邢战已走出几步远,回头看见宫牧还呆呆地站在原地:“跟上了,发什么呆呢。”
宫牧愕然发现自己看他看入了迷,赶紧飘了过去:“你无非就是想说你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嘛。”
“对啊,你说得没错。”
“哪怕你见过我,见过那么多鬼鬼怪怪后还这么认为?”
“对啊,这并不冲突啊。就比如我的工作是经营茶坊赚钱,你的工作是斩妖伏魔劳改嘛。”
“你能不要把劳改挂在嘴边吗!”
“面对现实吧。别废话了,省得我被人说自言自语,我们还要去接蒋玲出院呢。”
第12章
幸亏蒋玲没受别的外伤,身体底子也不错,流产后在医院里观察了一天,医生告知可以出院了。
邢战看时间差不多,开着他的二手小破车前往医院。
车还没开进医院,就看见医院门口被堵得严严实实的,一些人不知道聚集在门口gān什么,更多的围观路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
邢战guī速行了十来米,朝里一看,十来个披麻戴孝的人堵在医院门口,哭号的哭号,烧纸钱的烧纸钱,还有人举着白底红字的横幅,上面写着“无德医生,害人xing命”。
风一chuī,烧出来的锡箔灰散得到处都是,几个大嗓门的中年妇女坐在地上拍着大腿gān嚎,一肤色黝黑,穿青色短T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中间,目光yīn冷。
邢战摇了摇头,继续缓慢开动车辆,好不容易才开进医院。
停好车,邢战匆匆赶到病房,蒋玲已换好衣服和另一个陪护的小妹在收拾东西。
“战哥……”蒋玲怯生生地打招呼,闹了这么一出,她对邢战十分愧疚。
邢战嗯了一声:“感觉还好吗?”
“没什么了。”蒋玲摸着肚子轻声道。
邢战无意中朝窗外一瞥,从病房的角度刚好能看见医院大门,那堆人还堵在门口,别的病患几乎无法进出。
正巧护士走进病房给病人量体温,邢战问道:“护士小姐,那些人gān嘛呢?”
护士瞄了一眼,面露愤色:“医闹呗,还能gān嘛!”
“发生什么事了?”
“他们家老太太走了。老太太住院大半年没见家里人来过,现在人走了就突然蹦出来了!据说还欠着一笔医药费呢!请了律师说我们医院流程有问题,不就是想讹钱吗?那边科室里的医生护士辛辛苦苦照顾了那么久,还被人这么污蔑!你说气不气人!”
邢战扯了下嘴角,对蒋玲他们道:“没其他事了吧,我先去结账,东西收拾好了别落下了。”
出了病房,邢战没有立刻去付钱。他特意事先打听了吕卫的病房,顺路去转了一圈。
病chuáng上的吕卫脸色蜡huáng,皮肤gān裂,憔悴万分,最可怜的是连个陪护的人都没有。
邢战走到chuáng边叫了一声:“吕哥?”
吕卫就像一具沉睡的gān尸,若不是还有呼吸,几乎以为他死了。
邢战也不耽搁,托起他的后颈稍稍抬起,挑开他的后领一看。
gān瘪的后背并没有鬼面。
果然不一样吗?
邢战放下吕卫,正要离开,就看见吕卫睁着黑沉沉的眼睛瞪着他。
那双眼睛太黑了,以至于不像一个正常人,邢战心跳漏了一拍,退后一步,又喊了一声:“吕哥,醒了?”
吕卫一声不吭直勾勾盯着他,邢战正要再说点别的什么时,他又闭上了眼睛,心跳依然平缓,呼吸依然微弱,依然是躺在chuáng上一动不动,好像从未睁开过。
邢战平静了下心跳,没有再停留转身离开。
他拿着单子去付钱,来到收费排了好半天队,好不容易把钱付了正往回走,听见不远处一阵喧哗。
六七个人蛮横地冲进大厅,为首的正是那青色短T的中年人,他们一个个凶神恶煞,怒目圆睁,一路走一路吆喝:“是哪个医生!把人揪出来!”
预检台的小护士被他们推倒在地,边上的病患家属吓得纷纷退让,一小孩哇哇大哭钻进母亲怀里。
“你们不能随便进去的!”几个保安人员追在后面,可他们根本拦不住。
跑在最前面的保安拉住一个人的衣服,那人抬手就是一拳,当即将人打得头破血流,保安跌跌撞撞摔在地上,带倒一棵装饰的棕榈树,树砸下来又引起一片惊呼。
一时间医院大厅里乱成一团,有叫嚷的,有哭喊的,有生怕被波及吓得往角落里躲的,有坐着轮椅惊恐地往边上划的。
那几个冲进来的人叫嚣着:“你们把张芦毅jiāo出来!他害死人了还做缩头乌guī!杀人是要偿命的!你们把人jiāo出来,否则别想好过!”
几个年轻小护士敢怒不敢言,围观的路人更是避如蛇蝎。
邢战急着回病房要上电梯,这些流氓样的人他当然是不怕的,径直从他们身边经过。
但刚巧其中一人退了一步,撞在了邢战身上。
那人高声叫骂:“你眼睛瞎了他妈撞我!”
对于这种恶人先告状的,邢战向来不肯吃亏,胸一挺下巴一歪,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吼:“骂谁?你他妈骂谁?谁眼瞎?”
那气势,那狠劲,那字字带刀的侵略xing,又岂是一般人可比的。
那人欺软怕硬,被邢战一句话吼懵了,畏缩地后退。
邢战边走边瞪着他,一直到上了电梯。
争执和吵闹从未停歇。
有人喊:“警察来了!”
也有人喊:“警察算什么东西!糙菅人命!他们医死人了!赔钱来!”
邢战加快脚步,声音越来越远。
蒋玲住的时间不长,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离开医院。
一路上众人都很沉默,蒋玲因为身体虚再加亏欠良多所以不知道说什么好,邢战则是另有心事。
在看过吕卫的后背后,邢战不禁猜测蒋玲身上是否有鬼面,可他又不可能直接去看,问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思前想后,邢战问道:“阿玲,这几天你有没有发现身上有不同?”
这话问得实在是太婉转了,以至于蒋玲误会他在问流掉的孩子。
她摸着肚子黯然伤神:“对不起,战哥,钱我会还给你的。”
“不是,我没跟你要钱。再说了,这钱也不应该你出,我会跟那人渣要的,你别cao这个心。”
邢战已经很小心没提那人名字了,可蒋玲还是被刺激了,也许是刚怀孕又流产的缘故,qíng绪特别容易激动,眼睛一眨又哭了起来。
“哎呀,你别哭啦。”邢战翻着白眼,搞不懂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她这一哭,也不好意思问下去了。
“我就是想不明白……”蒋玲哭着道,“人心都是ròu长的,我对他那么好,为什么他能这么狠心?”
邢战叹了口气:“傻姑娘,这世上贱人到处都是,你还指望人人都挖心掏肺得对你好?感qíng这东西都是单向的,你愿意付出那是你自己的事,就别指望别人的回报。相爱,就是因为我对你好,你也对我好,才显得珍贵。懂吗?”
蒋玲还在嘤嘤地哭,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反倒是坐在边上的宫牧侧着脸,斜着一双杏眼似笑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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