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知道这一切都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他虽然是面对着在场的众人,实际上却只是解释给肖云鹤听的。
“……最开始是在爆炸案……最后颜回生借盛文典之口给我们留下的信息,德溪山庄的廖家,当时我并不清楚夜睿的用意,以为他是意在云锦,但直到我在白竺村颜慈的房间里发现她供奉着廖家的牌位,我才明白他实际的用意应该是在颜家。”
“我们在坐火车从A市到云南大理的途中遇到了欧阳周敬的女儿欧阳陵,而在欧阳陵离开座位去接电话的时间里我们又遇到了当年和欧阳周敬一起失踪的卢令,并且从他的手中得到了一张地图,在jiāo给我们地图的同时卢令也在欧阳陵的座位上偷偷地留下了一把头发。当时我们并不清楚和欧阳周敬有关的事qíng,所以那把头发就是只有欧阳陵能看懂的暗号。欧阳家在五年前曾收到过署名欧阳周敬且有着他字迹的包裹,也正因为这个包裹的出现,让欧阳陵和她的母亲觉得已经失踪了二十多年的欧阳周敬很可能没死,由此开始了欧阳陵对她父亲欧阳周敬下落的调查。”
“而在我们两个遇到卢令之后,欧阳陵出于怀疑和保证自身安全的考虑,在完全不信任我们两个的qíng况下选择了在四川德阳提前下车,但这其实正是颜家计划中的一环,却也是出于一种临时的应变。因为欧阳周敬牵扯到了颜家的秘密,他自己、他的家人和当时和他一起工作的同事很可能并不清楚,但实际上在他当年的研究中已经确确实实地涉及到了和颜家有关的方面。欧阳周敬虽然没能活着离开颜家,但他当初的研究资料却在颜家的势力范围之外被保存了下来,譬如说欧阳家和H大。而欧阳陵为了寻找她的父亲很有可能已经查阅过了这些资料,掌握了一些她自己没发觉但实际上非常重要的内容。颜家没想到我们会和欧阳陵在途中相遇,而一旦有了合适的契机我们得到了欧阳掌握的信息,他们就会觉得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所以他们才让卢令故意留下了头发,欧阳也确如他们所愿的提前下车。而欧阳在四川下车之后就立刻被颜家的人带走,又通过其他的渠道被带到了云南,我们则是一路坐到终点站在云南大理下了车。”
“之后我们通过对颜回生的调查得知他出身于云南丽江的黎明傈僳族乡,于是便乘车到黎明乡以便获取和他相关的信息。在这里我们听到了和白竺村有关的传言,这个传言的内容包含以下几点——白竺村里全是女人,白竺村里的女人都非常漂亮,一对双胞胎兄弟的有去无回,还有就是他们乡上一个叫友生的人,他去过白竺村之后就疯了,回来后先是不断重复着‘吃人了’,之后自杀,自杀后尸体变成了一把头发,而从乡长的年纪作为参考来看,这大约是在三十年前发生的事qíng。”
“然后我们就到了白竺村,村长颜慈借口天色已晚把我们留下,同样讲述了和白竺有关的传言,但和我们在黎明乡听到的版本在细节上有很大的差异。她在讲述的过程中提到了颜默心的存在,同样有一对双胞胎兄弟,而颜默心是在被双胞胎中的弟弟侮rǔ后jīng神失常,最后和双胞胎的哥哥同归于尽,而白竺村没有男人也是因为双胞胎哥哥临死前的诅咒。当然,这是颜慈为了掩盖颜默心之死真相而编出的故事,颜默心确有其人,但双胞胎兄弟据我猜测应该是对黎明乡传说的一种借用,至于说白竺村为什么没有男人只是一种故弄玄虚的障眼法罢了。这对双胞胎兄弟很可能并不存在,只是外界为了妖魔化白竺村而杜撰出的实例,颜慈借用了他们的存在完善了自己的谎言,并在当晚邀请我们住到了颜默心的竹楼,很可能是想当晚就把我们就地解决以除后患,但是她没想到的是有人抢先一步把我们引出了竹楼,并且还把我们引到了他们养蛊的蛊室附近。他们的蛊还没有完全养成,被我们提前发现是他们很大的损失,但是颜慈在此时还觉得自己有绝对的胜算,却借着这个机会除掉了很可能已经发现颜默心之死真相的颜若梅。”
“颜慈没料到之后发生的变故,实际上是因为那张地图。在卢令出现之后我就一直在考虑他的立场问题,他是夜睿的人,地图出于引导,出于误导的可能xing都在,但地图上的标注其实是指向颜家的蛊室这点非常自曝其短,他们没理由抛出这么大的一个诱饵给他们未来的行动埋下隐患,更何况当时我们并不明白那些标注的含义。那我能分析出的最合理的解释就是地图实际上是夜睿瞒着颜家送出,在这个过程中又被封鹤舟瞒着夜睿动了手脚,并且借此向我传递出了一些信息。”
“当然,我在白竺村的时候中了颜家族母颜姻放出的蛊,罐中的蛇是颜慈的蛇蛊,颜姻的蛊则藏在杯中的酒里。我通过镜中显鬼发现颜慈身边养了鬼蛊,当时我想借此了解颜慈的图谋,所以才喝了那两杯酒。那张被动过手脚的地图对颜家虫蛊的影响让颜慈不得不选择暂时撤退,至于到底发生了什么因为我不清楚,所以我也不做解释。颜慈回到城寨向颜姻报告了这个事实,而这个时候我们也回到了丽江,从旅游团的jiāo谈中得到了新的线索,而颜回生怕我们据此找到颜家的大本营,就抢先一步在盘山公路上制造了车祸,带走了云鹤。”
“这是一系列事件发生的过程。而在这个过程之中,我们得到了一些和颜家三十年前发生的事qíng有关的线索。在最初的认知里,我一直以为是这件事直接导致了颜默心的死,欧阳周敬的死以及封鹤舟的离开,但是在遇到颜由崇和欧阳陵之后,我才发现我犯了一个先入为主的错误。因为三十年前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二十五六年前可以被笼统地称作三十年前,而三十四五年前同样也能被称作三十年前,这么一说其中就出现了大约十年的浮动期。而我在听到三十年前这个说法后,很自然地就认为在这个时间点里只对应了一件事,但实际上这个模糊的时间段里是包含了分别发生在不同时间两件事,一件发生在一九八五年,也就是和欧阳周敬封鹤舟有关的一件,而另外一件据我推测应该发生在一九七八和一九七九年之间,也就是在老翁的叔叔遇到颜默心之后不久,这件事才直接关系到颜默心的死和黎明乡友生的发疯。”
“下面的叙述里我猜测的成分更多一些。”秦致说到这里顿了顿,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在他开口后就一直默不作声的大祭司和颜姻,“颜由崇是颜慈的哥哥,作为他们两兄妹的女儿,颜默心和颜姻应该从小就是关系非常亲密的表姐妹。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颜默心和颜姻之间逐渐出现了矛盾,很有可能是她们姐妹二人同时喜欢上了同一个男人,而作为村长颜由崇的女儿、并且很有可能在未来成为颜家当家族母的颜默心,在这段感qíng的竞争里无疑有着相当大的优势。颜姻为了争取这段感qíng,出于嫉妒联合她的母亲制定了在颜家内部夺权的计划。他们先是在一九七五年的时候暗中谋害了当时还是村长的颜由崇,设法制造出了颜由崇意外坠崖身亡的假象,而颜慈也顺理成章地代替了她的哥哥,成为新的村长接手了执掌颜家的权力。而在之后几年的经营里,颜姻逐渐开始在地位上与颜默心平起平坐,但按照颜默心当时一身红衣的装扮,我推断她应该还是众望所归的族母继承人。大概在一九七七年,颜默心在无意中发现了颜慈以人身饲蛊的秘密,并为此与颜姻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以人身饲蛊应该是颜家的大忌,如果颜默心将这件事揭露出去,很有可能就会威胁到母亲颜慈的地位。颜姻深感大事不妙,为了在感qíng上与颜默心一争高下也为了让母亲和自己彻底获得掌握颜家的权力,她们在一九七八到一九七九年的某个时段里策划谋害了颜默心,而黎明乡的友生很有可能是看到了颜默心被虫子啃食的一幕,地点应该就是在颜默心的竹楼,才会一直重复着‘吃人了’并且发疯,之后被颜家发现遭到了毒手。”
“在那之后,颜姻顺利地坐上了族母之位并且与心上人成婚,在一九八零年他们的儿子颜回生出生。但是他们夫妻之间的关系并不和谐,也许这段婚姻本身就是颜姻一厢qíng愿的bī婚,又或许是她的丈夫发现了颜姻在他们婚姻背后的图谋。而恰好欧阳周敬和卢令因为火车事故被颜慈带回了颜家,卢令出于某种原因顺从了颜慈,欧阳周敬却和那个人成为了至jiāo好友并且帮助他逃离了颜家,但是在几年后,他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再次回到颜家,并且被颜姻软禁至今……”秦致说完这些停了一停,而后道,“我说的对吗,封鹤舟封先生?”
大祭司,或者说是封鹤舟的眼底,忽然又浮现出了那种宁静又悲伤的神qíng。他安静地听着秦致的讲述,目光却更多地带着一种深深的留恋一直停留在肖云鹤的身上,肖云鹤从刚才就察觉到了他停留于此的视线,此刻与他短暂的对视,并不明白他这沉甸甸的目光究竟代表着什么,然后他看到这个陌生男人的嘴唇轻轻地发着抖,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母亲……一容她,还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自己的声音太大会震碎他梦中和心中的珍宝。肖云鹤似乎又听到了那种来自于大自然的浩渺的呼唤声,平静而温柔地环绕在这个男人周身,仿佛埋藏了多年的秘密呼之yù出一样。
肖云鹤也不明白自己是否期待着某个答案,或者说是事实。
肖云鹤这才好好地看着封鹤舟,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那种很眷恋很温柔又很忐忑的神qíng。一种很古怪的感觉让他没有对封鹤舟发出诸如“你为什么会知道我母亲是谁”这样的疑问,而是在沉默了几秒后选择回答了他的问题。
“我妈她……”肖云鹤道,“走了很多年了。”
封鹤舟一脸的难以置信,声音发颤的重复道:“……很多年了?”
“九七年。”肖云鹤道,“肺结核。”
肖云鹤重复着母亲的死,心qíng意外的平静。他看着封鹤舟,看着这个男人眼底的神采在瞬间熄灭,仿佛他生命中的太阳也随之陨落下去,变成了暗淡无边沉眠着的黑夜。
他又说:“你……父亲呢?”
肖云鹤看着他,忽然间觉得讽刺,却还是回答他:“我没有父亲。”
他看见封鹤舟落下泪来,颜姻却失控般的大笑起来。
颜回生似乎不想再听他们继续下去,他手腕一翻,不知道从哪里又抽出一把雪亮的刀刃。他的眼里像是烧着一把火,说不上来是不是因为愤怒又或者是其他的qíng绪,只是那刀锋转眼间就bī到了肖云鹤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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