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苦着脸道:“怎么救?我行医数十载却也没遇过这种状况……”看了看魏可孤的脸色,又改口道:“那,那,先这样吧,先用那上好的老山参吊着--”话未说完魏可孤已连声催促道:“快去快去。”
药材铺中本就有代客煎药的服务,那器具都一应俱全,熬参期间,魏可孤便伸手抵在怨魂背后输送内力为他续命,只觉得这内力输送进去如石沉大海无迹可寻,心中更觉讶异,暗思道:“他是练了什么古怪的法门?还是……同那小鬼一样,都不是人?”
正寻思间忽觉怨魂身子颤了一下,接着张口吐出一口紫血。
魏可孤惊见他脸上的颜色越来越雪白,不禁担起心来,刚好参汤端了过来,便扶了他一口一口慢慢喂他喝了,低唤道:“拾来,拾来?你怎么样?”
怨魂迷迷糊糊中象被什么唤醒了一丝清明,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慢慢张开眼睛,看清了是他,嘴角微不可辨地一翘,气息微弱道:“你……你再叫一遍……”
魏可孤一怔,见他眼中无神却带着隐隐的渴盼和拗持。他本就不是那种心硬如铁的无qíng郎,此刻感念于这少年对他一片qíng深,蓦地心中一酸,qiáng笑道:“你……就这么喜欢这个名字?那待你好了,以后我天天这么叫你。”
拾来听到他提起‘以后‘,倒象是往后还与他有几百年时光相处一样,嘴角不由露出微微笑意,笑意未散,眼睛已往上一翻。
魏可孤慌了,又不敢太大力摇他,只得一直将他轻轻晃着,口中连声叫道:“拾来?拾来?”又一迭声唤道:“大夫大夫!”
那大夫本就站在旁边,不待他再叫第三声便连忙伸手揭开拾来眼皮看了看,回头安慰道:“是睡着了,没事,没事。”他年纪大,兼之又是在世qíng上经历过的,只从他二人语气神qíng上早已隐隐约约猜出一点苗头来,只是见到拾来容颜秀美又病怏怏的,不免起了怜惜之心,不以为忤,反而劝慰魏可孤道:“你放心,他没把参汤吐出来那就是有救。”
第29章
魏可孤心头蓦然一动,忖道:“不错。”低头用手试了一下,只觉拾来呼吸渐渐较之先前顺畅了一些。他被这大夫提醒了,便回头问道:“还有老参么?我买。”
“有,有。”那大夫引他到药柜前,也不用学徒帮忙,亲手捧出一个描红洒漆的盒子,郑而重之的打开,露出里面两支粗壮成形的参来。
那人参长于北方苦寒之地,年代越久越是值钱,若是其形如人体一般有了头手脚价钱更是不菲。魏可孤一看这两支参,心知大半家当已去,只是救人要紧,那钱财身外物,此刻却是顾不得了。
讲好价钱,魏可孤一摸身上却只有两三锭碎银,想到行囊里还有两张银票,便先向那大夫付了诊金,又温言恳求道:“我这位朋友先留在这儿,我回去拿钱稍后便回,请无论如何把这两支参留一留。”又寻思道:“现下再留在城里只怕会生出些事故来。”他做事本就小心,拾来如今又是重病患,若真被官府的人撞上,只怕两人都会吃不了兜着走,正是小心驶得万年船,当下便决定取了行囊索姓出城避祸。
那大夫听说他要把拾来单独留在这里,脸色微微一变,脱口道:“这个--”话未说完,突听内室一人叫道:“大夫!快进来看看!”
原来内室中还有病人。
魏可孤道:“您忙,只拜托顾着我朋友些。”那大夫脸色变了几变,终是叹了口气,低声道:“你快去快回。”说完,起身往内去了。
魏可孤纳闷暗道:“难道他是怕我把拾来丢在这儿自己拍拍pi股跑了么。”转身之时刚好那大夫挑帘进去,魏可孤眼角仿佛瞟到门内有个青色身影,只觉好象在哪儿见过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他也来不及多想,赶紧着回客栈去了。
一路上果见街市上多出好些捕快来,遇到可疑人等便上前盘查,路经一家客栈前刚好见到老板点头哈腰送几个捕头出来,口中笑道:“我们这儿住的可都是规规矩矩的来往客商,大人们也看过簿本了,应该可以放心了罢。”
魏可孤暗叫不妙,果然已经开始盘查客栈了,还好他住的那间地势有点偏远,想来一时半会儿还查不到那里去,当下加紧了脚程。
也算他运气好,正要进大门之时却远远看到了有四五个捕快正往这边行来,魏可孤极其自然地往左一拐,象是他本来就要走那条路一样,拐进了旁边的小巷。
一进巷子他动作就快了。这条小巷本就与客栈后院仅只一墙之隔,魏可孤翻身入内,轻烟般窜进自己房间卷了包裹就原路而逃,而此刻,楼下那些捕快才刚好进门。
江湖中有条不成文的规定,就是江湖中人能不与官府的人打jiāo道就尽量不打jiāo道。
魏可孤是江湖中人,小时候在街头流làng行乞,更没少被捕快踢过pi股蛋子驱逐过,因此他对于那些穿着皂衣的捕快向来都是敬而远之的,此次虽说自己也并没犯什么大案,但从他们眼皮底下跑了,心里还是觉得得意得很。
--只不过他的得意,等到一进了药材铺的门就顿时消失无踪了。
拾来,那原本在椅上昏睡的少年,此刻竟已不在原位上。
魏可孤头一个念头就是:大夫把他搀进去睡下了。
他本来想扬声叫声‘大夫‘,但转念却又咽了回去。
不知怎的,心头突然涌起一阵不安的感觉。这种感觉很难形容,象是江湖人特有直觉,这空dàngdàng的铺面、内堂那垂下的蓝布帘子、还有刚才那无意间瞟到的青色人影……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此刻想起却分外不安。
电光火石间他想到了大夫那奇怪的反应,那句‘快去快回‘仿佛并不是怕他跑了,而是不好明说才含含糊糊另有所指似的。一瞬间他心一沉,大悔。
不该把拾来一个人单独留在这儿。
魏可孤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窜到内堂门边,屏息静气轻轻挑开一线帘布--
他看到了一个人。
那人倒在地上,身上的蓝布衣衫眼熟得很,赫然正是刚才那大夫,在他旁边,倒着学徒。魏可孤一步窜到他身边,眼珠快速在屋中一转已看清四周并无埋伏,一探气息,两人都还活着,只是头上破了,想来是被人推打撞到所致。
魏可孤知道要找拾来,必得询问这大夫发生何事,当下伸手大力推醒了他,气急道:“我朋友呢?他去哪儿了?”
大夫象是不知发生什么了似的懵了一会儿,听了他问话才如梦初醒般啊地叫了一声,急急道:“快,快,他被他们带走了!”
原来,那恶少好死不死地也在这家药材铺就医。
他家住得极远,偏偏下体受伤却又是耽搁不得的,底下的奴才谁也不敢负这个责任,一番商量便决定一人回府报信,其余人等护送主子就医。那附近的医馆,有的是东主刚好有喜停业三日,有的是厌恶这恶少为人存心甩手,又有的惧怕他权势担心自己学艺不菁不敢贸然医治,一番熙攘,终于送到了这里来。
虽说医者父母心,但那大夫久闻他恶名原本并不想理会,奈何那些恶奴威bī利诱没奈何只得治了,只是包扎时却故意用了点巧力,真整得那恶少哭爹喊娘,又痛骂下人废物几人合打一个都打不过,正闹得没个开jiāo处,忽听魏可孤在堂外大叫大夫,顿时全场为之一噤,恰如老鼠聚会突听一声细细猫叫一般,雅雀无声,连那娇生惯养的恶少也瞬间青白了脸咬紧牙关再不敢发一个音出来。
末了还是一个奴才机警,赶快推了大夫出去--若是别人敢来和他家主子抢大夫那简直是十足讨死,但魏可孤,他若久不见大夫出现直接闯进内堂,那只怕到时死的就是他们几个了。所以审时度势,还是赶紧地把大夫送出去的好。
那大夫也是聪明人,适才那恶少连哭带骂他已听了个大概,此刻一见他们几个噤若寒蝉的样儿,出来又看到拾来容颜秀丽,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是以魏可孤一说要独自回去拿钱他就暗叫不好,只是出来时那些人却细细叮咛过他叫他说话之前先想想自家,他原想给魏可孤提个醒,却马上就被里面的人给打断,只得罢了,暗暗祈求老天开眼让这少年少吃点苦头。
那恶少原本求助满天神佛只求让他们求医完了速速离开,万万没有想到魏可孤居然把拾来单独一人留在这里,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哪能放过。魏可孤前脚一走,他后脚就命人搀扶着出来,见到那美貌少年昏睡在椅上,心中又爱又恨。若依他往日姓qíng还不赶快拖了进房?只是今日一来受了伤也不知还能用不能用,二来忌惮魏可孤英武,只怕他不多时便要回转,当下慌慌忙忙便叫雇车回府,那大夫想要阻止,却被底下的人一掌推开撞在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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