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什么跟什么……凭什么要限制他和二师兄亲近?!
生气地踢了大师兄一脚,挣脱他就跑。这大师兄,连要走的时候都这么可恶,他决定讨厌他到底!
--千年前的旧事,现在想来,不免笑中带泪,有点凄凉的温柔。
那时的自己真的是什么都不懂啊。不过,被封在这里一千年,长日无聊,以往再细微的事他也翻来覆去想了又想,到今时今日,总算已明白当日大师兄对自己的一番心意了。
只是,现在明白已经没有用了吧。红颜豪杰,都已成枯骨,而那个带领自己知晓qíng事的人……眼中光芒微微一黯,殷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
不想了。
再复杂的恩怨纠缠,也不过是千年前的云烟。王霸雄图,血海深恨,此刻都已尽归尘土,又何必心心念念满怀怨恨让自己难过呢。
他现在,只想着把怨魂找回来就好。
低头看了一下地面上的痕迹,脚印纷杂深乱,可见来的人数不少。既然是一支庞大的队伍,那应该是很好追踪的吧。
随着地面上的印痕追寻而去,不知不觉便渐渐出了山谷。那一群人脚程不慢,追了好一段时间犹看不到他们的踪影。
这倒也还罢了,但不妙的是……月已东斜,天就要亮了。
没忘记自己是一只鬼,若是被阳光照到,只怕会灰飞烟灭。这么想着,殷赶路赶得更急,无论如何,要在太阳出来之前找一个躲避的地方才行。
偏偏这一带虽说是山中,却一个山dòng也没有。眼看着天边已露出了鱼肚白,东方一点红光渐渐晕染开来,殷吓得魂都快要飞了。电光火石之间,忽然发现不远处放着包裹雨伞等物,也来不及多想,一头便钻入伞中。
稍倾,有一人提着裤子从糙丛中走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魏可孤。
第5章
庙里的气氛相当诡异。
一人一鬼,大眼瞪着小眼。人是魏可孤,鬼是公子殷。魏可孤站着,身子微俯,满面惊色;公子殷跌在地上,身子绻成一团,害怕地与他对视。
仿佛是为了配合这诡异的场景一般,天边一道紫色的闪电分叉劈下,老天‘啪啦‘一声,打了一个极其响亮的炸雷。
庙外的大雨下得越发急了。
莫不是还在做梦么。
魏可孤揉了揉眼睛。
顶着七月的烈日赶路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所以瞅到这个山神庙时就一头撞了进来。本来是想遮遮荫,歇歇凉就继续走的,不想往gān糙堆上一躺,就昏昏睡去。
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外面雨如瓢泼,虽然冒雨上路的滋味也不比顶着烈日好过多少,但一连几天都在野外露宿的感觉却更糟糕。实在是很想在天黑前到城里,洗一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一身gāngān净净的衣服,好好睡一觉之后再去找个长相不错的姑娘乐呵乐呵。
--有段时间没碰女人了,都快要忘记女人是什么滋味了。
因为这样的打算,所以他决定冒雨赶路。
结果--
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不是他大惊小怪,实在是这qíng形太诡异了一点。镇定工夫再好的人,如果在撑开伞时却突然看到伞中滚出一个人来--是人都会吓一大跳吧。
所以他就瞪大眼,眼珠一错不错地盯住那个从伞里跌出来,在地上滚了一圈后便紧紧蜷起来害怕地与他对视的……人。
不,他不是人。
他的容貌太过美丽,以至于魏可孤看到他第一个念头就是:“神仙?”
是的,这少年有着仙人之姿,美得不似凡人--在这一刻之前的二十七年岁月里,魏可孤从来都不知道原来美丽这个词用于男子的身上也是如此恰如其分。而他脸上那种胆怯恐惧的神qíng,却又更加让人忍不住地就想要怜惜他。
“你……”
他qíng不自禁地踏前一步,却发现这个动作让那少年紧张地退缩。这时,魏可孤才意识到自己先前忽略了的一个事实:少年的身影极其虚淡,似一个若有若无的影子。
这样的qíng形他看得太多,所以那个‘你‘字过后,他又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是鬼?”
觉得真是bào敛天物啊,这样一个不似凡间中人的美少年,竟然是见不得天日的鬼魂。可惜,可惜。
少年的身份被揭穿,看上去就更害怕了,怕得几乎要哭出来。“我……我不是恶鬼……你不要收我……”
魏可孤愣了一下,呵呵呵呵地笑起来。“收你?”
这小鬼,有点意思。
这会儿他也没有心qíng冒雨赶路了,索姓把伞收起来,盘腿坐到他对面。“小鬼,看清楚,我长得很象收鬼的人么?”那万花楼的莺儿可是夸奖过他魏可孤是青楼第一làngdàng子,虽说坊间姑娘们说的话是要打个折扣来听的,但这句马pi却拍得他很是舒服。试问青楼第一làngdàng子又怎么会长相如茅山道士呢。
想都没想到那小鬼在鼓起勇气认认真真看了他半晌之后,居然大着胆子点了点头,轻声道:“象。”
。……
伸手一摸,才想起脸上chūn糙横生,好些天都没刮过胡子了。虽说以自己的长相就算一把虬髯也会觉得很有男儿气概,但以姐儿爱俏的说法来看,喝花酒之前还真是要好好收拾收拾才行。
如果自己此刻是浊世翩翩佳公子形象,这小鬼又怎么会把自己当成那些牛鼻子道士?
好在亡羊补牢,未为晚也。魏可孤咳一声,立刻开始挽救自己的形象。“其实我平时的长相不是这样子的。……江湖上人称我‘玉潘安‘!可见本人长相其实还不错。”
这男人虽然落拓不修边幅,也有那么点爱自chuī自擂的毛病,但看起来倒不象是坏人。没想到出来之后遇到的第一个人是这个样子,殷有一点放心了,也有勇气和闲qíng与他对答。“玉……什么?”
“潘安。”
摇头。
“……什么意思?”
魏可孤瞠目以视。“潘安都不知道?你有没有读过书?”
“读……是读过,不过……”他是真的不知道这潘安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魏可孤看了他半晌,觉得这小鬼神qíng不似作伪。“喂,你死了到底多少年了?”
殷老老实实回答。“一千多年了。”
。……
魏可孤嗤地一下就笑起来。
“小鬼!我看你一副老实相,原来你也会骗人!一千多年?那你不是小鬼,是千年老鬼?”他哈哈笑着,笑得捂住肚子,“真有千年的老鬼,那就成菁了。哪会象你这样,一开始怕我怕得要死。”
“我,我真是……”殷还想分辩,魏可孤已经一口截住他的话头,笑道:“得得得,我也不跟你计较。”他用手指揩去眼角笑出的眼泪,又笑嘻嘻地打量了他半晌,“哎,看你这样子,生前一定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吧。你怎么会钻进我伞里?哦,你的yīn宅就在这山中么?想来殉葬的金银器皿一定不少……反正你也用不着,不如拿个一两件出来,让我打点打点,替你请个高僧念个往生咒,让你早点投胎转世……当然我也不会白做,好歹我们也算有点缘份,那就意思意思,把你坟里的宝贝给个几件就好了……你说呢?”
少年淡淡看他一眼,很是抱歉地轻叹一口气。“我没有坟。”
魏可孤不信,“怎么可能?!”
少年的表qíng有点苦涩:“你没听过什么叫‘死无葬身之地‘吗?”当年自己的身体,早就被那人一把大火烧得尸骨无存,然后风起云扬,就此灰飞烟灭。
“你是我的……就算死了,也是我的……我不会让你的ròu身落到旁人手里……”
现在想来,才觉得那人对自己的感qíng偏执得有点可怕……
魏可孤被他那句话吓一大跳。这莫非就是鬼不可貌相?“……小鬼……你,做孽很深吗?到底是怎么死的?”
不知恁地,他对这少年有着一反常态的浓重的好奇心。大概是他的长相实在美貌,这样一个人,按理说原该是让见过他的人都忍不住要来讨他欢喜的,怎么最后却会落到死无葬身之地那种地步呢。
殷脸上神qíng一黯,低声道:“……我不想说。”
魏可孤一愣,搔了搔头,连忙道:“好,不说不说。”看来是戳到他的伤心处了。罪过罪过,怎么能让这样一个美少年伤了心。
殷微微抬眼,瞧了瞧他,道:“你不要老问我,我也有很多事想请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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