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久,哈克便退离了窗口。德古拉城堡运送这么多发霉的泥土固然令人迷惑,但是他还得面对许多更切身的难题。
那些忠心为堡主工作的吉卜赛入,显然是不可能帮他的。因此,他有两个选择。第一,他可以在房间里等待,或者再到书房去,或者去做一些无益的事,直到这yīn雨天转为黑夜。
等夜晚降临后,那三个女人就会来找他--哈克对于这一点十分确定,仿佛她们曾给予他种种承诺。她们既已与他建立了关系,便一定会再来,在门外欢笑低语,承诺再一次的欢乐,使出种种方法诱惑他,直到他屈服,开门迎向她们……而他也知道自己终会屈服的。
可是,一想到在昨晚当他陷于无助的恍惚状态时,这些女人也许真的曾向他允诺,或向他警告,他的血都冰冷了。
那混合了恐怖、痛苦与欢愉的回忆,使哈克不自禁地颤抖。可是,她们并不是真的女人--蜜娜才是女人。那三个分明就是魔鬼!
只要他一闭上眼睛,他便会再看到伯爵丢到她们跟前的那个袋子,也可以再听到从袋中发出的窒闷哭声。他可以看见那留了长指甲且苍白的手,从袋子里拉出了一个赤luǒ的婴儿--不管那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想象。
但是现在,在大白天里,他这个囚犯却还有时间做另一个抉择。他可以鼓起勇气,取道那条他看过伯爵自己也曾走过的唯一通路,尝试逃亡。
哈克可以用爬下城墙的方式逃走。
在冷静清晰的思考下,哈克可以接受这个选择,虽然极端危险,事实上几乎是自杀。但他宁可死在悬崖下,也不愿接受伯爵和那三个迷人却恐怖的女人可能留给他的任何命运。
如果他要尝试爬下城墙,显然得在白天才行。而且他绝不能走德古拉那些忠实的吉卜赛工人能够看到他的那一面。
因此,他得到另一面去,也就是直接接到悬崖的那一面。他必须现在就离开房间去进行--立刻,马上--在恐惧和在今晚等待他的致命吸引力瓦解他的决心之前。
不用说,他什么东西也带不走,唯有可以装进口袋内的物品他的笔记本,一点钱,和其它极少的一点东西。
哈克就在一股冲动下走出了房间,不允许自己有任何犹豫的机会,又一次爬上了通往城堡南侧的楼梯,爬到可以俯瞰那陡峭断崖的窗子。从这儿,他也可以看到下方婉蜒流动的河水;只是那河流实在是太下面了,因此河水虽然湍急,他却听不到任何流水声。
迷蒙的雨丝打在他的脸上。他就站在那扇他曾躲着注视伯爵爬下城墙的窗子旁。
现在哈克紧紧抓住窗棂旁被雨水打湿的石头,双臂颤抖,往下看去,看向最远的下方。
他所看到的地势,毕竟不像他所忧虑的那么惊险。
事实上,他下方的城墙表面虽垂直落下,但并非完全平坦光滑得会使他的尝试真成为自杀之举。由底部到顶有微向内的平滑斜坡,加上粗糙突兀的石头,和许多裂开的陈fèng及碎落的边缘,为他带来一线希望;似乎以普通人的手指和脚趾,亦可找到落地处攀缘而下。他觉得最初的四十到五十呎将会是最难的--再下面石头更形突出,希望也就更浓。
他咬咬牙,低声自语道:“如果我在途中碰到他的话,我一定要杀了他。如果我失败的话,蜜娜,再见了。再见了,一切!”
他喃喃祷告了一句,仍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迟疑,跨过窗台,鼓起勇气和决心,靠坚定的手指向下爬。
然而他的手指--他仅有的真正资产--很快就失去了效用。哈克在这条可怖的路径上才爬下数呎而已,他的手指便抓下住那古老的岩石了。
他发出一声绝望的低喊。
他以几乎是完全垂直的角度直向下滑落,染血的双手迫切要阻止自己落下。他撞向由城堡侧翼筑出的巨大承溜口,跌进积在里面的烂泥浆里,猝然停止。
他吐出念在喉间的脏泥水,将脸浮出了水面。含糊地意识到,这个浴盆大小的容器,以前可能是收集雨水之储水系统的一切。
一想到差点没摔死,哈克不禁打了个冷颤,环顾这个虽暂时安全,实则危险的地方。左右两侧都无机会,只有侧边垂直的石头向下延伸几码。下方,绝望的城墙笔直落向一块同样绝望的岩石,最后便是那条无比遥远的河流。
不过,现在又出现了一个新的可能xing。由哈克栖身的这个石盆,伸出一道宽仅可容一人身躯的排水管,通进城堡内部。这道排水管内积留了破石块和泥巴,但他可以把这些障碍物挖开。他拼命挖掘时,刚才救了他一命的泥水也咕噜咕噜地流走了。
他没有别的选择。哈克又默祷了一声,头朝前爬进了排水管。
经过许多阻塞和急弯,这条通道带他不断地下降。穿过破裂yù场的石fèng,穿过黑暗和臭气,在无数的回旋与转弯之间,他往下落。蜘蛛网拂过了他的脸,老鼠和其它的生物纷纷自他身边逃窜。坚硬又粗糙的石头刮破了他的膝盖和手肘,划破了他已湿的上衣和长裤。
下,一直向下。
终于,哈克觉得他已向下落了这么长的距离,现在应该已到和中庭相等的地面了。他想到如果他出现在那些嘲笑的吉卜赛人面前,可能就别想活命了,因为那些人显然对他那要命的仇敌万分忠心。
现在慢慢走吧!不要出声!
哈克十分谨慎地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向前爬行。
最后,上帝或幸运之神或某种不可知的力量似乎在对他微笑。哈克设法避免与那些吉卜赛人碰面,从厚厚石墙的大fèng中爬出了城墙。然而,他并未置身在中庭里,却是在一间很大的房间内,这房间在间接的日照下并不大暗,因此为哈克带来了希望,他想着户外与得到自由的可能xing必然近在咫尺。
但是,小心!哈克站直身子,抚了抚流血的双膝和肘部。他可以很清楚地听到吉卜赛人工作的歌声。只是他们的声音够远,不会对他造成立即的危险。
哈克舒展了一下在向下爬行时被压缩的四肢,谨慎地环顾四周,很快便看出了命运带他来的这个微暗的房间必然曾是一间礼拜堂。他觉得这地方看起来十分陈旧,大约是十五世纪或甚至是更早以前的遗迹。
墙壁有许多部份是蜂巢状的哈克很快便意识到这些必是藏骨所,地上的墓xué。在一扇玻璃仍完好如初的高大窗子前,有一个简单的祭坛撑着一个巨大的木十字,祭坛正面刻了“德古拉”字样。
这个大十字架上仍沾着gān掉的血。哈克凝视这被弃的十字架时,两眼禁不住热泪盈眶,同时他也摸摸自己已失去银制小十字架的脖子。
这房间的地板有几个部位在许久之前便已破裂,因此可看到下方那黑暗且几乎无生命力的泥土。有人在最近曾挖掘这些露出的泥土--因为地上还有新型的铲子,和一把锄头。
而且在整片地板上,更排放了许多那些如棺材般的怪异木箱,显然等着被装上篷车。其中一个木箱虽和其它的木箱一样加了盖,但却尚未被钉紧,独自放在离别的木箱稍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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