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下一个瞬间他就不知天高地厚地想:“你不让我进去,我偏要进给你看看。”
他顺手就把青云扇折起来攥在手心,右掌心里猛然爆发一阵刺眼的青光,他在一片青光里掀起眼皮,嘴角噙了个来自地狱的冷笑,一抬手,将那团青光狠狠击向那条缝隙。
整个大山连同锁山咒,都发出一种来自深处的震颤,强烈的嗡鸣声振聋发聩,如同山呼海啸。一阵烟尘腾空而起,洛阳不错眼珠地盯着那条缝隙,蒙蒙中,似乎那条缝隙还有所减小了!
他连犹豫都没犹豫,身形猝然向上拔起,整个人化身为一道锐利的冷光,势如破竹地再次一头撞进锁山咒里。
周身都如同陷进一团泥沼里,冰冷附骨,麻木的感觉只是一瞬间,他一抬眼,发现自己撞进了层层叠叠的字符堆里,目力所及,全是密密麻麻、飞速流动的字符,一排排闪过如同电光。
在他身所在的这个异度空间,字符间还时不时夹杂一截死人骨头,羊骨、牛骨,不一而足,全是失足误入此间的无辜物。
而他的那些新来的记忆里并没有这些节外生枝的东西——那缕残魂并没有来过这里。
洛阳四下看了看,到处都是一摸一样的光景,密不透风地压根看不见一丝不周山的样子。
他如同只身闯进了字符阵里。
然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还有对话声。
鬼宗林邠带着魑魅魍魉四鬼出现在山脚的界石处。
高越、刘素、白玫、王茗四人当中站着一个浑身裹在雪白大氅中的男人,这个男人面色发白,唇色更是一点血色也无,锋利的眉梢长入发鬓,站在那里就如同一樽冰雕,脆弱得堪称弱柳扶风,表象十分具有欺骗性。
这就是林邠。
当日在钧天部,他裹在一蓬黑斗篷里,捂得密不透风,本来是去打探被顾寒声下到狱中的石典和四岳的消息,好制造混乱,将这两人一网打尽,砍掉顾寒声的左右臂。
当然他中了计。
但他对于是否中计显得十分无所谓——因为他有恃无恐,只身入龙潭虎穴,对他而言,好比过家家。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随心所欲地为非作歹。
但很遗憾,除了毁天灭地,他并没有其它别的愿望。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被人一眼认了出来。
那个人不仅没死,还被顾寒声隐藏得很好,害得他足足被戏弄了数百年——
这个忘恩负义的鬼物脸上突现一种十分纠结的神色。
他和世人有不可解的冤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无可厚非;可是他和那人有不可解的恩情,恩将仇报,说来总是理缺。
“三娘,你来。”
白玫飞快地看了眼四周,揭掉蒙面黑纱,露出一张浓妆艳抹的脸,妖艳得夺人魂魄,“宗主?”
“我听说,”林邠顿了顿,视线终点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听说当年澹台千阳死的时候只剩下了三魂七魄,魂魄不全,怎么能投入轮回——况且九州界人怎么能再入轮回?”
白玫:“属下并不十分清楚,当时听顾州长闲谈时说过几句。少主魂魄走失不假,但州长找到他的时候还有一口热气没散尽,州长去生魂司借来三魂填补全了少主的魂魄。但少主并不是进入了轮回,他的每一世也全是假的,少主自身的魂魄步入昏迷,所以他的形体会随着外来三魂的逐渐成熟而成长,而他的每一世之所以还会有所谓的轮回,完全是由于外来三魂需要重新进入轮回的缘故。”
林邠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
王茗拖长调子“哟”了一声——如同依门卖笑的娼门女子——插嘴道:“州长长少主短的,这是还不忘旧恩的意思?别忘了,你现在是我鬼门中人,还对旧主感恩戴德,这不妥吧?”
林邠低低一笑,“话多,掌嘴。三娘这样不好吗?到是你,有朝一日被我驱逐出鬼门,在新主子面前又会怎么说我?”
王茗脸色瞬间发白,头埋下去,哆哆嗦嗦地说:“属下绝不敢……”
刘素蹦出来插科打诨,“小四啊小四,你早晚有一天得坏在自己嘴上——祸从口出不知道?”
王茗瞪了他一眼,“手长得欠剁是不是?管得挺宽。”
“高越,开山,”林邠一手扶在界石上,“怎么,三娘,还有话要说?”
“宗主明察秋毫,”白玫说,“我们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眼下少主尚未回归,顾寒声又备受质疑,并且前段时间,阎王曾私下找过我,暗中打探宗主最近有什么意图,我听高越说,前段日子,突然又出现一个叫‘百花香’的神秘人,局势混乱不正好方便浑水摸鱼么?我不明白我们还在等什么机会。”
高越心里一紧,惴惴不安地看了林邠一眼,正好跟对方的视线对了个正着——
百花香是林邠吩咐高越一直暗中探查的人,鬼门之中只有这两人知道,而高越出于一己私心,竟然将这个消息告诉给了白玫。
要知道在林邠心里,白玫只能算半个鬼门中人,忠心与否还两说。
“阎王这个墙头草,根本不用理会,”林邠说,“没什么大本事,一个只会看人脸色的窝囊废,要不是仗着自己手里有个秘密,你当谁还会将他放在眼里。”
“眼下我们手里仅有的一张王牌,只有不周山。并且这张王牌也并不可靠。你们看,即便我们捣毁了不周山山水二脉,人间的正义与良善也并未就此枯竭,夭园也依旧能够得到滋养——所以,所有的秘密应该都藏在山海关里,不砸开山海关一探究竟,怎能说机会成熟?”
白玫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只听过一个传闻,在山海关内,有一颗心。”
林邠绕有兴趣地“哦”了一声,“什么意思?”
白玫:“人的心脏推动血液运行,一旦心衰,人体也就只有苟延残喘的份儿了。眼下我们是斩断了山水二脉,就好比我们只斩断了人周身的某根血管,而只有完全破坏心脏才是事半功倍的手段。”
“你倒心狠手辣,”林邠说,“山水二脉的发源处,大概或许有个心脏。”
王茗尖酸刻薄地说:“谁知道是真是假,她也许根本就是顾寒声安插过来的眼线,故意放一些虚虚实实的消息来混淆我们的视听。”
林邠一笑,“三娘,这傻姑娘的话听见了?”
白玫好看的眉毛蹙成一团,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堪入耳的话,需要极度克制才能不一拳挥出去。
她突然挑眉一笑,显得风情万种。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话,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王茗哼哼:“我没够,我就要说……”
突然被人提着衣领子重重扔进了锁山咒里,林邠凉飕飕地说,“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皮痒了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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