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动物?……那是什么?」
「所以啦,」老师用力说道,「也有可能是伪装成动物咬伤的人为伤势啊。例如河童……」
老师说到这里,「啊」地大叫。
「或或、或许是冒充河童咬伤的也说不定啊!」
「我说啊……」这个人在疯言疯语些什么?「冒充是河童咬伤有什么意义?若是冒充河童,骗人取乐,那还有可能,可是欺骗要杀的对象干什么呢?」
「所、所以说……对了,当时我们不是在场吗?凶手为了让我们如此作证,才假冒是河童所为。」
「我说啊,老师,凶手怎么会知道有我们这种呆瓜在他行凶的日子迷失在山中,顺着河川下来?连我都无法预测呢。要是真有犯罪者能做出这种犯罪计划,那才是正牌妖怪吧!」
「啊,说的也是。」老师面不改色地说,接着「嘻嘻嘻」地尖笑三声,「我们的登场确实是意料之外的事呐,的确是无法预测。凶手是悟之怪※吗?」
〔※日本民间传说中的一种妖怪,能先一步探查到人类心中所想之事。〕
不好笑。
「不不不,」老师自问自答,「不……这也并非不可能啊。也有可能是意外,假冒河童恶作剧,结果真把人给吓死了之类的。反正总之不管怎样无论如何,这都是犯罪。再说,那儿千真万确有一具老人的尸体,你赶快去叫警察过来就是了!」
这话是不错,的确有具尸体,这一点是事实。我照着命令,跑上阶梯。可是……
为什么非是老师看守,我去通报不可?
结果死者是津圾平四郎——作左卫门老人的老朋友。赶到的巡查见状,一脸苍白地连络总部,不一会儿就有数名警官赶到,村子陷入骚然不安的氛围。
我们理所当然被抓去讯问了。
再怎么说,我们都可疑到了极点,比任何人都要可疑。我们从里到外、彻头彻尾地可疑极了。仔细想想——不,连想都不必想,不管是村木家的文件失窃,还是津坂老人的命案,我们两人都是最可疑的嫌犯,这是不容置疑的事实。
因为我们三更半夜毫无意义地在凶案现场——而且是河里——四处游荡,接着又在深夜跑到村木家甚至要求借宿。昨晚拜访村木家的客人里,我们停留的时间最久,换言之,我们窃取文件的机会也最多。
而且……被问到三更半夜在河里做些什么,若是回答「没有啦,找个河童而已。」感觉光是这样就会被当场逮捕了。
更大的问题是,我们连回答为何来到这里的质问,都无法令人满意。
为了研究妖怪,漫步山中寻访无名神社——我实在不觉得这种荒唐的回答听起来有多少真实性。
虽然这真是事实。
可是即使撒谎也没用,我据实以告。虽是据实以告,但我在不算撒谎的范围内,换成了比较委婉的说法。
我这么作证:
首先,多多良胜五郎是个在野民俗学者,我是他的助手,我们为了寻找旧文献中记载的古老神社进入深山,却遭遇暴风雨,遂向在村公所打听到的村木家求助……
这样一说,印象就有些不同了吧。
老师不是民俗学者,他自称妖怪研究家。乍看之下做的好像是类似民俗学的学问,但目的、方法、心态全都不同。可是这不是谎言。说起来,根本没有妖怪研究这门学问。但因为根本不存在,警察也不知道吧。所以为了说明,做为权宜之计,我选择了感觉最相近的一门学问。这么一来,就接近比喻了。老虎和猫不同,但要说明猫的时候,说它是小老虎也不算错吧。
——嗯。
没错。
我再次确认之后,这么接着说:
我们狼狈万分地下了山,总算看到村落的灯火,松了一口气,此时突然听见巨大的水声,以及在水边争执的声音。很快地,甚至还响起了一道惨叫,所以我们心想或许出了什么事,在河边搜索了一阵子,但那个时候已经找不到任何线索了……
这是事实。没有扭曲、虚饰也没有隐瞒。
刑警也应和着聆听。
然而……
「河童啊,河童!」
巨大的声音传来。
「那声音说,『河童吗?为什么……』你没听见吗?我说河童耶!」
口气就像在抗议。
我板起脸来,瞪了旁边一眼。肥胖的老师边调整眼镜,边反驳刑警。遭到反驳的刑警太阳穴转眼浮现出不晓得是青筋还是血管。刑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结果什么也没说,就这样把气吐出来。
他的心情,我感同身受。老师大大地鼓起腮帮子:
「你、你怀疑我吗?告诉你,我的耳朵可灵的了。那边那个沼上是个传说狂,听说西边有传说,就飞奔而去,听到东边有民间故事,就火速赶往。只要是有关妖怪的词汇,不管是几里之外的声音,他都可以听得出来,听力惊人呢。不可能听错的。对吧?沼上,那声音的确是说河童吧?河童……」
我别开视线。
但老师就是不肯罢休:
「干嘛,不要装作没看见。我们就是听到那个声音说河童,才会一直在河里泡到深夜,到处寻找河童啊。对吧?沼上?沼上,我叫你啊。我们到处寻找河童……」
负责讯问我的刑警看着兴奋得仿佛真的发现了河童的老师,然后将视线移回我身上说:
「他可是那么说呢。」
我只管笑。
我也只能笑了啊。
刑警的心证似乎一下子变糟了。
我拱起肩膀,努力地不看老师。这种情况,也不能装作不认识。
我很快地听见刑警的怒骂。
可能是太阳穴的血管爆裂了吧。
「你、你这是在耍人吗!什么河童!」
「所谓河童呢……」
「我知道河童!」刑警再次吼道。
老师毫不畏缩,继续说道:
「听好喽,所谓河童,是现在依然有非常多人目击到的妖怪。是还没有失去所谓民俗社会的真实性、极为贵重的妖怪!你懂吗?」
「不懂啦。」刑警懒散地说,「好吧,就相信你们说的好了。那样的话就怎么样?这个津圾先生半夜遭到河童攻击,被河童用相扑技什么的摔出去,给摔死了吗?还是被拔掉了尻子玉?这要等解剖之后看验尸报告才知道……可是尻子玉是啥啊?还是被河童的屁给薰死的?」
「我并没有这么说。」
「你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我的意思是,」老师加重语气,「不管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不管它是凶手还是别的,那个人——被害人当时都以为那是河童,这是事实吧?国家权力连这种事都要否认吗?」
「你说什么!」刑警勃然变色。
如果不是村木老人插进来为我们辩护,我们毫无疑问绝对会被扔进监狱。老人十分抬举我们地大力说明「这些人没有关系,他们真的是妖怪研究家。」然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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