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巷说百物语_[日]京极夏彦【完结】(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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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伙人才坚决从不露面——百介一脸怀念往昔的神情说道:

  「总之,此案被视为天谴,怪火亦被视为天降神火,其实最为妥当。倘若教人察觉一切均为人为——后果可就难以想象了。因此,此事应就此为止。至少连凶杀事件都解决了,何须进一步深究?」

  听完这番话,小夜又追问道:

  「此案背后是否也有内幕?要不,那桩火灾该作何解释?」

  不不,百介摇头回答:

  「内幕想必是没有。那时代已是一去不复返了。」

  又市——同样是一去不复返了。

  「如今这时代还真是无趣呀。」

  百介吩咐小夜打开玻璃窗。

  满天晚霞顿时映入眼帘。

  一阵风吹动了悬挂经年的风铃,

  铃。

  「天下无奇事,但也无奇不有呀。」

  百介喃喃自语道。

  小夜再度笑了起来,看来还是将这番话给当成了耳边风。

  负伤蛇

  使蛇负伤后未加照料

  此蛇将于夜里寻仇

  若遇蚊帐则不得而入

  翌日蚊帐周遭

  可见此蛇所留之鲜红血书

  扬言此仇必报

  ——绘本百物语/桃山人夜话卷第肆·第贰拾柴

  【壹】

  许久以前。

  某村有对年迈夫妻,育有一独生女。

  老夫妻之生活至为贫苦,但其女生性俭朴,终日勤奋干活,从未有丝毫怨言。一家人日子虽与富贵沾不上边,但也堪称幸福。

  某日。

  其女上山砍柴。

  这姑娘干起活来十分专注,这下一丝不紊地专注劈柴,劈出了一身汗水,教镰刀变得滑手难握,劈起来稍稍失去了准头。

  就在此时,突然听见一声异响。

  只见脚下淌着滴滴鲜血。

  姑娘连忙拨开木柴,只见一条蛇浑身浴血,痛苦挣扎。

  原来镰刀从这条蛇的颈子下方斜斜划过。

  见状——姑娘吓得惊魂失色,连忙抛下蛇逃回家中。

  隔天夜里。

  有一负伤青年卧倒姑娘家门前。

  虽然因伤衰弱不堪,但此青年身形端正,容貌俊美,老夫妻与姑娘便将青年搀扶进门,为其疗伤。

  由于一家人费心照料,青年终得以康复,并于此时与姑娘坠入情网。

  姑娘恳请青年留下。

  老夫妻亦如此期盼。

  毕竟是救命恩人,青年也不得不从,便成了这户人家的女婿。

  此后——

  财运开始降临这户人家。

  由于好运接二连三,财富滚滚而来,不出一年,老夫妻便成了巨富。

  日子十分幸福。

  富足的日子,过起来当然畅快。

  老夫妻与姑娘,这下终于得以顺心享受如意人生。

  不过——

  财富引来欲望。

  欲望引来邪念。

  邪念导致心术不正,心术不正使人与幸福渐行渐远。

  渐渐的——

  嫉妒、羡慕、怀疑、轻蔑一一涌现,争执、藐视、谩骂、嘲讽时时蔓延。

  待这一家人回过神来,姑娘与老夫妻这才发现——自己虽是家财万贯,但却也坠入了不幸深渊。

  而姑娘这下发现,自己的夫婿,原来就是那时的负伤蛇。

  原来那条蛇为了复仇,召来金银财气——

  藉此夺去了姑娘的幸福。

  【贰】

  渡边(注:位于今大阪市北区中之岛,座落于堂岛川上之渡边桥一带)有一老祠,名曰药师堂,乃源三左卫门翔之祖先宗祠。翔任马充(注:又作马助,七世纪至十世纪之日本律令制时代的官阶,源自唐朝的典厩,分为左马充、右马充)时曾修缮此堂,见木板屋顶年久失修而多处腐朽,欲除旧换新,却于拆除旧板时惊见一巨蛇,身躯为一大钉所刺而无法动弹,却仍一息尚存。此堂搭建至今已有六十余年,期间此蛇竟能负伤存活,其寿命之长实令人啧啧称奇。而此蛇贴身之木板内侧,宛如曾抹油清理般光滑油亮,原因费人疑猜。此乃根据翔本人亲口叙述,绝非杜撰——

  「这个『翔』是何许人?」

  源三左卫门翔,可就是鼎鼎大名的渡边纲之子孙源翔?矢作剑之进问道。

  应该是罢。由于对此人家谱并不熟悉,被矢作这么一问,笹村与次郎也只能漫不经心地搪塞

  「想必是罢。源三左卫门翔乃泷口大夫揔官传之子,四代前的先祖应该就是赖光四天王之一,也就是曾收伏妖怪的渡边纲(注:相传赖光与四天王曾于邻近今渡边桥不远处之大江桥收伏大江山酒吞童子)。」

  剑之进虽是东京警视厅的一等巡查,却精通古典文献,对此类传闻知之甚详。

  至于与次郎,则不过是对此类故事——即怪异或不可解之奇事——多少有点儿兴趣,虽爱好浏览古书,但论及历史却完全是个门外汉,完全弄不清谁是谁的孙子或儿子。

  渡边纲可就是金太郎?仓田正马问道。

  喂,那是坂田金时罢?涩谷揔兵卫面带怒色地说道。

  正马仿佛是为了炫耀自己曾放过洋,今日也穿着一身与脸型毫不匹配的西洋服装。或许是大伙儿看惯了,他这身行头如今看来似乎显得匹配了点儿,但这下却还是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仪态仅能以滑稽形容。

  至于担任剑术师父的揔兵卫,虽已剪掉了脑袋上的发髻,依然不脱一副武士风貌,挺直背脊的坐姿看来虽是颇具威严,但也格外暴露出此人与时代是何其脱节。

  就别管渡边纲还是金太郎了,与次郎说道:

  「咱们今儿个不是来谈蛇的么?」

  没错没错,剑之进说道:

  「咱们的确是来谈蛇的。瞧你们一副事不关己的,弄得咱们都给岔题了。」

  「岔题的是你自己罢?金时不就是你自个儿提起的?」

  「我提起的是渡边纲。傻傻地提到金太郎的,可是这个傻愣愣的假洋鬼子呀。」

  瞧你说的,被剑之进如此揶揄,正马不服地驳斥道:

  「矢作,看来被笹村抢了锋头,还真教你恼羞成怒了。」

  「我哪儿恼羞成怒了?况且,哪来什么锋头?」

  「找这种老掉牙的历史故事来旁征博引,不正是你这一等巡查大人的得意伎俩么?开口闭口净是些往昔传闻、远古记述的,还笑我是个傻愣愣的假洋鬼子呢,你自个儿不也是个装疯卖傻的假圣贤?」

  正马乘机报了一箭之仇。

  与次郎呀,你瞧瞧,一对傻子和疯子正吵得不可开交哩,揔兵卫开怀笑道。

  随他们去罢,与次郎回答。

  一伙人就这么闹哄哄的,丝毫无法回归正题。

  「剑之进,我可是看在你再度为难题一筹莫展的份上,才费神为你找来这史料的。为何不能好好听听?」

  没错没错,揔兵卫起哄道:

  「喂喂,与次郎可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来这本艰涩古籍,大家若不洗耳恭听,岂不是太亏待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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