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器——也不算凶器吧——找到浸了药的布块吗?」
「房间里什么都没有。至于药……对,我记得屋子里有类似那样的药。有个柜子摆满了玻璃罐装的药品。柜子并没有上锁,任何人都可以取用,而且也有被拿出来的痕迹。」
柜子的灰尘说明了这一点。
药瓶曾经从柜子里被拿出来,再摆回去。
灰尘画出一道清晰的线条,其他的瓶子周围都是灰尘。
由于不知道原本还剩下多少的量,无法确定是否被使用过。但是不可能只有那个瓶子毫无目的地被拿出来,所以警方判断凶手应该就是使用那瓶药犯下罪行。
「指纹呢?」
「伯爵的指纹、管家的指纹,其他还采到七八个。当时没有现在这样的技术,不过还是采到了一堆。可是啊,要是能够靠指纹查出来就简单喽。」
「有很多人频繁地使用那瓶药吗?」
「那不是日常生活用得到的东西。只是很旧了,所以陈年的指纹就那样残留下来。听说那本来是过世的上代伯爵的东西,没办法采集故人的指纹,所以也无从比对。」
「那种药是拿来做什么用的?」
「伯爵的父亲是个博物学家,大概是用来做标本的。做甲虫标本之类的时候,不是会用到吗?」
「那栋洋馆里也有甲虫吗?」
「不,这我就不清楚了。」
我只记得鸟。不过那里也有类似博物馆的房间,或许也有甲虫。
「狮子身中虫吗?」木场重新盘起腿来。
「那是啥?」
「不,我只是想到,会不会是内部的人下的手。」
「内部的人啊……」
那个时候,
包括别馆在内,住在由良邸的人约有三十多名。
我记得是这个数字。管家、厨房领班,女佣大概有十五个吧。负责打扫、洗衣、维修屋子的人员约有十个,厨房我记得有五个人。
还有,
说是伯爵的叔公的男子、他的妻子和儿子——当时大概十五、六岁,还有叫做「由良奉赞会」的财产管理机构的人,有四、五个。
还有……那是,
叫什么名字去了?
「听说由良家原本是公家,本来似乎不是多富有,可是上代伯爵的妻子娘家是个大财主,经营了好几家大公司,有着数不清的土地什么的。而那一族的成员全都死光了,什么股票、权利的,我是不太懂,总之这些东西全都由上代伯爵的妻子——也就是伯爵的母亲继承了。」
「那些公司……是伯爵在经营吗?」
「才没有。伯爵家或许地位非凡,但在做生意方面是门外汉。所以公司什么的是交给别人经营。不过听说他还是最大股东还是什么——那种世界跟我无缘,所以我也不是很了解——还有什么代表权的。」
「有油水可以揩就是了。」
「又不是江湖艺人的头头,你那是什么怪比喻?」我说。
木场搔了搔头,「不拿熟悉的事情比喻我就不懂嘛。」
「咱们好像彼此都是傻子哪。嗳,由良家好像是只要企业有收益,就会自动赚钱啦。公司的生意似乎也相当兴隆,不过现在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可是啊,不管再怎么有钱,那些公卿贵族也不知道该怎么运用吧?」
「就这样平白糟蹋吗?」
「财宝摆着也不会糟蹋,只是有人看了觉得可惜,提议既然有钱,就该好好地拿去运用,以钱滚钱,那就是那个……」
「奉赞会吗?」
「对,就组成了这样一个组织。现在的话,算是财团法人吧。所以昂允这个人,打出娘胎以来,就从来没有自己辛苦揽过半毛钱。嗳,他父亲似乎也差不多啦。然后……」
我记得当时还有那个叫什么公司的社长和两、三个干部。
「结果……」
我改变坐姿,都忘了动了,屁股好痛。
「结果在馆里过夜的人里,没有任何可疑人物。」
「是吗?那些亲戚不是很可疑吗?那个叔公吗?还有他的家人,不是有继承权什么的吗?如果是觊觎财产,会不会就是那些家伙?」
「就算是这样,杀了刚嫁进家门的新娘又能如何?就算杀了新娘,伯爵本人也还活蹦乱跳的。别说什么财产了,连一文钱都捞不到。既然要杀的话,在伯爵娶老婆之前先做掉伯爵本人,犯的罪相同,效率也好上太多了。」
「唔,说的也是,不过……会不会是先手下为强,不让伯爵生下继承人?」
「那样的话,那他们应该会反对婚事吧。可是一开始提起这桩婚事的,就是那个叔公啊。」
我记得……是这样的。
新娘遇害,那个人比伯爵更要慌张、困窘。
那个粗俗的男子不正是这么说的吗?我看不惯本家的年轻当家成天关在家里,一点娶亲的打算也没有,才斡旋这桩婚事。他还埋怨,要找到门当户对的对象,不知道花了他多少功夫。他说他四处寻找,找来了一个听说和老交情的候爵家有亲戚关系的女孩和伯爵相亲。
「我记得他一直哀声叹气,说面子都给丢光了。感觉比起新娘的性命、伯爵的心情,他的面子更重要多了。」
在我的记忆中,他的言行举止俗不可耐,毫无品性可言。简单明了地说,他就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可是,他只是个讨人厌的家伙,并不是凶手。
那种家伙绝对不会去做任何损及自己利益的事。
「那个亲戚也是华族吗?」
「不,听说在华族令颁布前就分家了,所以没能得到爵位。要是没有分家,他就是伯爵家的一员,但已经分了家,所以只是和伯爵家有亲戚关系的平民。我想被杀的新娘也是那类身分吧。由良家包括远亲在内,似乎有不少亲戚。还有什么亲族会的东西,那个老头就像亲族代表之类的人物。我不晓得他是不是还活着……」
「被害人的——遭到杀害的新娘的家人没有过来吗?」
「父母和兄嫂去过警署……不过我在现场,没看见人、他们应该是只出席了凶案前晚的婚宴,然后就回去了——不,或许是住在诹访哪里的旅馆吧。总之命案当晚,住在馆里的只有这些人。」
亲戚,公司相关人士,佣人。
理所当然的成员。
可是,
我总觉得……不太对劲。
因为我完全感受不到家人、亲戚、朋友这些关系所蕴酿出来的特殊氛围。
「他们感情不好吗?」木场问。
「算是感情不好吗……?彼此之间非常客套,嗯,感觉不到温情吧。那个时候我以为华族大人都是这样的。」
「我认识的华族大人的一族也怪得无可救药呢,和我们相差很多。」
「是相差很多。」
住的世界不同——我觉得不是这样的问题。
「嗳,家人,亲人这种东西,不管什么样的情形,都是爱恨交织的吧。像夫妇,原本根本是陌生人,但每天都得见面,一起生活,总会碰上许多问题的,而且血缘相连的关系也非常微妙哪。不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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