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啊,那就好那就好。”顾绝不好意思地笑笑,“楚兄,你真是好人。”
顾绝说饿,让楚玄墨下山去买点吃的,他腿伤走不动。
楚玄墨稍稍犹豫了下,还是下山去了,走之前,吩咐他不要乱动。
微笑着目送楚玄墨下山,看着他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后。顾绝马上扔了楚玄墨给他准备的拐杖,忍着痛,飞快地往反方向走去。
不管是因为什么,都再见吧。楚玄墨,我是小人物,对你付不起责任啊。
梁府
从反方向下山,虽然天色昏暗山路崎岖,顾绝摔了好几下,但总算还是平安出去了。
刚出山,天还未亮,没见到朝华弟子,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将长鸣扔到泥里滚了几遭,确定脏到了让人不想再多看一眼的程度,才重新拾起,将它当做拐杖。
顾绝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道该去哪儿。那时来朝华山誓要找出姐姐消失原因的劲头,如今也像泡沫般消失了。
在冰洞的时候,他犹豫过,心痛过。他是应该去看看躺在冰棺里的人是谁,但他不敢,他怕自己坚持了十四年的信仰会就此崩塌。
他告诉楚玄墨冰棺里的人不会是姐姐,可那是在对楚玄墨说吗?不,他是在对自己说,他不能信,难道要让他相信自己这么多年为姐姐所做的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是笑话吗?
还能为姐姐做些什么?没有了,什么都不想做了。
……在内心深处,他还是信了。
现在他只想远离朝华山,至少,不能拖累楚玄墨。
不知不觉走到了码头。他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上天都觉得他不该留在这了吗?
飞上了其中一艘货船,用轻功快速检查了一遍四周,这里只有几个伙计还沉浸在梦乡里。
这是艘装酒的货船,半人高大坛子的酒要运往外地。顾绝将其中一坛的酒倒了个干净,把自己塞了进去。
他原是想在狭窄的酒坛里眯会眼养养精神,没想到真会一头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他已经飘在海上了。身体一放松,受过伤的地方开始叫嚣起来,全身酸痛。
顾绝从酒坛里钻了出来。这是艘大船,却只有五六个伙计,顾绝想躲过他们易如反掌。
靠近船沿,低头看着翻滚的浪花。这儿,应该离朝华山很远了,不知道楚玄墨有没有回去。楚玄墨毕竟是朝华剑派现第一代弟子,只要他认个错,也没人敢罚他。
楚玄墨既然早就和他爹、和灵溪教断绝了关系,选择了安稳的日子,他又何必再把他牵扯到漩涡之中。
还能去哪?他将一只脚伸出了船外。也没什么事想做了。
他离开了寒台,再也回不去家乡。
姐姐死了。背叛了严大哥,背叛了他。在死后甚至没有在心中留下一点执念,一丝愧疚。没有去找严大哥,更没有去找他。一个老头真的比他和严大哥都重要吗?姐姐离开寒台的那几年是严大哥代替姐姐照顾家里,姐姐怎么可以背叛他?
每三个月,他都会与严大哥飞鸽传书,告诉他,他在外界过得怎样,有没有找到姐姐。如今又一个三月之期将至,他有什么颜面告诉严大哥真相。
他想一头跳进这海里算了,这世上再无让他可留念的东西。死了,也能问问姐姐为何要抛弃他们。
正当他闭上眼,准备跳下去时,却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不行,这辈子他造了太多杀业,死后必下地狱,姐姐根本不会在地狱等他。
他要积功德,至少得积累到能洗清罪孽的同等功德后,才可以选择是生是死。
顾绝偷了点粮食,重新回到了那个酒坛里。
对死后的恐惧逼着他活下去。
就这样在海上飘了两天,船只终于靠岸。
顾绝在酒坛里喝着小酒,啃着包子,打算先吃饱喝足。万一有人来掀他这儿的酒盖子,他也好有力气去干架。
“怎么还没人来卸货?”船老大粗着嗓子说话。
“是啊,以往这时候梁府的人早在码头等咱们了。”
“该不会忘记了吧?”
“不可能!一人忘记有可能,难道会一群人都忘记吗?”
“那难道是出事了?”
“要不你去看看?”
那些人渐渐围在一起说得起劲,顾绝耐不住给他们惊喜的性子,直接从酒坛子里跳了出来,蹿到那些人眼前吓他们一跳。再眨眼,人已经不见了。
他也没什么地方想去,记起那些伙计惦记了一路的梁府,想着去那转转也好。
免费坐了人家的船,总得做些什么报答他们。梁府的人没来码头接货,或许就是出了什么事。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快速积功德呢,此番正好。
听说梁府建在郊外,顾绝从怀里掏出仅剩不多的几两银子买了匹新马。
万幸,坑了楚玄墨那二十两银子,这时候就不需要为怎样活下去而担忧。
楚玄墨人是真好,虽然有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生气。不过,以后还是别再见面了,他可怕楚玄墨倒时又对他冷笑呵呵。这比直接跟楚玄墨打一顿还来得让他难受。
那家伙这种性格,将来肯定不会疼媳妇,哪家姑娘能受得了他。
骑马飞奔,听着风声呼啸,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一人,这感觉让他整个人都舒服起来,压抑在胸口的忧愁顿时也少了一半。
凭着天生认路的直觉,他没走弯路,一下到了梁府门前。
飞身下马,把缰绳绑到附近的一棵树上。环视四周,这里除了他的马偶尔会叫几声,再无其它声音了。这对于一个住了六十九人的宅子来说,似乎安静了些?
门外也无人把守,难道真出了什么事?
顾绝并没有从正门进去。他绕着宅子转了一圈,找了处自认安全的地方,翻墙飞了进去。
刚落地,脚下软绵绵的东西差点让他站不住身子。下意识低头看去,却是一具五六十岁老人的尸体,脸还烂了半块。顾绝全身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赶紧往后退去,却是又踩到一具。整个院子里都是尸体。
这……这是被屠满门了?
顾绝蹲下身子,用手摇起了一道风,远远地闻了闻从那尸体深处散发出来的味道。
真是奇怪,闻不出属于尸体的腐臭味,可看那模样应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了。不过前天下了场大雪,更是不能做准确判断。
顾绝冲着一开始他踩到的那具尸体拜了又拜,先说清楚自己不是故意的,心有不甘也别来找他。
他不怕鬼,但他怕极了恐怖的画面。他能与数百个人模人样的鬼魂谈笑风生,却不敢跟一个长相恐怖的多说一句话。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冤死的,很有可能是受了主人家的连累。这类人死后大多心有不甘,不会乖乖升天。他就怕看见烟雨镇宋箐那红衣女鬼的装扮,以及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放大版恐怖人头,他能瞬间被吓晕过去。
用袖子扫干净了一小片雪地,才将长鸣放到那片地上。拿出匕首,划开了其中一具尸体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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