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来世的左边等你_西岭雪【完结】(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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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低下头,果然标签还没除下,是“宝姿”,以保守的工作装形象著称的法国名牌,不由更加感慨当今白领的选择。

  他催促:“怎么还不换?装扮好了,我们还得出发。”

  “你能出去一下吗?”

  “不能。”他断然拒绝,“我说过,你不可以有一分钟离开我的视线。”

  我赌气:“那我就穿湿衣服走好了。”

  “那不行,太招人注意了。”他半妥协,“这样好了,我背过身去,你换衣服,可是不许关灯,我要看着你的影子,免得你耍花样。”

  我气结,但也只得从命。

  湿衣服裹在身上很不容易除下来,越急就越快不了,我看到自己苗条的身影投在对面雪白的墙上,不由得面皮火辣辣烧起来。脱到只剩一层内衣时无论如何下不了手,只得胡乱把宝姿套在湿衣服外面。

  幸好钟楚博总算说到做到,始终没有回头。

  我明知他看到投影已经知道我换好了,还是轻声说一句:“好了。”

  他回过头来,眯起眼欣赏地看着我,满意地唔一声:“这套衣服很适合你。”

  我更加脸红,却也不禁暗暗佩服,在这种时刻还有心情欣赏女人服装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然后我们便重新上路了。

  当然他在这里还有另一辆车,同张扬的“大奔”截然相反,是辆毫不起眼的灰白色大切诺基,似乎他一早已经知道,总有一天会落到逃亡的命运,所以早已准备好一切,只等考验来临。

  “那些笨蛋警察们这个时候大概刚刚把水警召来,还在海里到处找寻奔驰的下落吧?”他说,哈哈大笑着发动车子,“现在,蜜月旅行正式开始!”

  车子经过高速路收费口时,我只觉满手心都是汗,渴慕地望着工作人员,希望他能看懂我眼神中的求助,可是那公事公办的收费员看也没有看我一眼,只是随着电脑里的报数声机械地重复:“十元,谢谢!”

  我放弃地叹一口气,眼睁睁看着漫长无边的高速公路在车前方展开。

  “高速公路真是人类最伟大的发明。”钟楚博说,“看到它就会觉得,沧海桑田真的都不算什么。”

  “但是如果有人要在高速路上追捕我们,不是连弃车逃跑都没有机会?”话一出口,我立刻后悔得想咬住自己的舌头,干嘛要提醒他呢?

  但是钟楚博毫不在意,轻松地回答:“别把他们想得太能干。他们先要在海底打捞至天明,等确定我们没有葬身海底的时候,就要组织开会,讨论,打报告,然后在大连地区做好一系列的调查,然后再开会,讨论,打报告,等到终于办好层层手续,把通缉令发下来的时候,我们早就到达目的地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不禁心灰。

  只不过一个小时,我们已经走出大连境。

  被警察找到的机会更加微乎其微了。

  钟楚博出示假身份证在汽车宾馆里订了一个标准间,服务员仍然什么也不问,更不理会我们是什么关系,只管收了押金打开房间欢迎我们入住。

  我叹息,这只不折不扣的狐狸,他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好了,与他斗法,必得十二分小心,一次失手,有可能终生遗恨。除了合作,我并无第二种选择。

  整个晚上都在辗转反侧,睡得并不好。

  钟楚博却全无忧虑,甚至响起轻微的鼾声。我四处打量着,猜想可不可能搬起一把椅子或立灯将他一下子打昏,或者悄悄溜出去托服务员报警。

  但是还没等行动我的勇气便消失了。我能想得到的,钟狐狸一定也会想得到,难保他不是在假装熟睡,有意试我。如果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我想起那瓶打碎在“镜花缘”的红酒,也许,那便是上帝警示我放弃侦查的讯号吧。如果不是我的一意孤行自作聪明,现在我应该正同以然相对而坐,欣赏着美酒牛排,或者在乐曲声中翩翩起舞。可是,就因为执著于寻找线索,一张电话单把一切都揭穿了,也把一切都打乱了。只不过几小时前,我还把他视为嫌疑犯,而以为自己是神勇警花。转眼之间,他便变成了逃匪,而我成了他的人质。世事难测,竟然奇诡到如此地戏剧化而不可置信。

  我咬住被角,心痛地思念着以然,以然,他现在在做什么呢?他一定很担心。他知道我在想他盼他吗?

  就这样睁着眼捱到天亮。

  离开汽车旅馆结账时,钟楚博忽然对女服务员说:“知道吗?我是个逃犯,她是我劫持的人质。”

  我一惊,赶紧看那服务员如何表示。不料她却理也不理,只顾低头做账。

  我忍不住说:“是真的!”

  那年轻女子抬起头来,翻我一个老大白眼:“神经病。”

  钟楚博说:“你一点幽默感也没有?”

  那女子终于一咧嘴:“你想惹我笑?很简单!押金做小费,不用退可不可以?”

  钟楚博哈哈大笑起来,饶有深意地看我一眼。

  我不禁庆幸昨晚没有轻举妄动。

  至此,几乎已经放弃求救的意志,干脆不做任何尝试,上了车闷头大睡,补上昨晚缺失的那一觉。

  醒来时,已经到达山海关。

  钟楚博说:“想不想去北戴河玩玩?”

  我惊讶:“玩?”

  “是呀,休息一下。”

  我满腹狐疑地跟着他来到沙滩,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因为天气尚冷,北戴河边没有几个人,整个城市睡着了一样,十分冷清。

  海水温柔地絮语,完全不了解正发生在它岸边的悲剧。

  钟楚博弯着身子想在沙滩上寻找一块石头来打水漂,可是到处都是细白的沙和纤弱的贝壳,他不满地嘀咕:“怎么连块石头也没有,真是个女性的沙滩!”

  至此我相信他真是来玩的,更加惊讶,他倒真潇洒,只是苦了我,一点乐趣也没有,只恨不得对着大海痛哭一场,又满心幻想着怎么样做一个漂流瓶通知家人我的去向。

  钟楚博终于找到一只汽水瓶盖做梭子,对着水面用力地抛出去。可是因为瓶盖太轻,只在海面上跳了一下就泄气了。

  我愁肠百结,却不放过这个嘲笑他的机会,故意大声地笑出来。

  他不满地对我拧着眉,忽然问:“昨晚你做梦,一直喊妈妈,怎么?刚离开家就想家了?”

  “不是我想家,是怕家人想我。”一句话把我的心事勾起来,我的眼圈儿又红了,“我这样子突然失踪,妈妈一定会很担心。”

  “有人担心的感觉,也挺幸福的吧?”他“呵呵”笑,可是笑声中有一丝苦涩,“我从十二岁起,已经不知道被人牵挂的滋味了。”

  “你的爸爸妈妈呢?”

  “死了。”他简单地回答,“我是个孤儿,靠给人帮工长大。”

  “那么许弄琴呢?她总是牵挂过你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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