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良田在车上等一阵子,始终不见车夫回来。不知为何,附近毫无人烟。怎么回事?没有月亮的夜晚,他孤伶伶待在堤防上……但他很快就无法忍受,跳下车。
「不要紧,这里离深川不远。」
省下车费也是种幸运,高良田咕哝着,在路上小跑步起来。
走着走着,他发现身在五尸命案的现场附近。约莫是这个缘故,天黑后没人敢靠近,连一道脚步声都没听见。
「混帐,原本想早些到深川。」
他忍不住咒骂。
此时,明明没有旁人存在的气息,黑暗中却突然传来回答。
「希望有人能证明原田中毒身亡时,你在远方吗?」
高良田僵在原地,旋即想起这柔和的嗓音属于谁。
「泷大爷,听说您今天不必轮班,现在是要去深川吗?」
黑暗仿佛凝聚成形,浮现泷的身影。泷微微一笑,指向日本桥。奇怪的是,明明没有月光,却能清楚瞧见他的模样。
「前阵子,原田兄是在更靠近桥那边遇袭吧。真是个危险的地方。」
当时,原田的颈部喷出大量鲜血。泷背着朋友拼命冲去找医生,然而……
「没多久,原田兄就不再动弹。」
连外行人都看得出,再急救也没用。原田的血浸湿泷的制服。
「咦,原田大爷不是好得很,绷带没几天就拆下?」
泷无视高良田的话,继续道:
「我暗暗发誓,绝不会放过凶手。可是笹熊那混蛋,居然死得那么快。」
那种死法引起泷的疑心。原田刚提及目睹歹徒的面孔,警方准备展开调査,笹熊就马上自尽。
「对、对啊,原田大爷看到笹熊,他没死掉。」
世人都认为笹熊是畏罪自杀,高良田连珠炮似地辩驳。或许是如此,或许不是如此,泷柔声应道:「笹熊不善处世,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换句话说,有个能补足他的缺陷,为他仲介杀人工作的家伙存在。」
面对恨不得某人去死的委托者,那家伙会向他内心的黑暗耳语,怂恿他说,只要付一些钱,就会有笹熊这样的人清除障碍。那家伙是为钱犯罪吗?还是以左右他人生死为乐的恶徒?
「那家伙的名字尙未浮上台面。一旦笹熊落网,当然会供出共犯。」
于是,那家伙忍不住在笹熊的茶杯里倒入无色无味的毒,与刚刚高良田交给派出所的酒里下的药一样。
「我、我放在那边的,是别人托我转交的东西。我也这样告诉派出所的人。」
「真是谨慎啊,高良田。」
泷凑到他身边。
「不过,光是那瓶酒证据不足,关键在于原田兄的太太。」
喏,记得约原田兄出去的恐吓信吗?黑暗中,泷笔直注视高良田。
「你晚一步踏进百木屋,大概没听见。不过,原田兄还没向周遭的人提及太多妻子的事。当然,得知她怀孕的只有少数朋友。」
不管怎么想,素未谋面的人都不可能以此威胁,意即——
「送来字条的人晓得原田兄已结婚,且妻子怀有身孕。可惜,那个人完全没想到,写下这种字句,身分就会遭到锁定。」
「您、您指的是谁?」
「自然只有你。」
背后响起一道话声。高良田望向昏暗的河边,赫然发现原田站在那里。
「得知我将有孩子的朋友,都清楚我没向太多人提过妻子。」
不清楚这一层内情的,就是只听到片段、交情不深的人。换句话说,肯定是在百木屋听到原田他们交谈的高良田。
「……这项推测没有证据。」
高良田沉声反驳,原田轻轻一笑。今晚他和泷在堤防上等待,并不是要寻找证据,更不是希望高良田反省。就算道歉,高良田想必改天又会反悔。
「而且——」
原田走近一步。高良田想逃,却发现泷堵住身后的去路。
「我欠骤逝的原田一份情。以往我借用原田的名字,过得相当自在快活,真的尝试不少好玩的事。」
要是恐吓信送来的那一天,待在派出所的是我,原田就不会轻易遭到杀害。这种说法……仿佛暗指顶着原田面孔、发出原田声音的,并非真正的原田。
高良田呑呑口水,稍稍握紧双手。
(难道……那真的存在?)
莫非如同他随手乱写的报导,非人生物跨越时光洪流,存留至今,在碳弧灯下摆出若无其事的神情,混在人群中度日?
难不成其中一些化成人形,不时与本尊交换,享受当代生活?
「那么……你是谁?既然不是原田,你又是谁?」
「……」
他晓得原田的答案,却听不见。回过神,四周刮起一阵风,高良田的颈子感到一股灼热。他跌入河中,响起巨大水声。
(骗人的吧。)
实在难以置信,明明没人待在足以砍中他的距离范围内。对,这样不就像被真正的鎌鼬砍伤?
(怎么可能!)
令人寒毛直竖的冰冷裹住全身。高良田使不上力,束手无策。
「你可别被桩子卡住,害我们多费工夫。」
泷的警告响起。这里离隅田川最下游的永代桥很近,搞不好他会在无人发现的情况下,漂流入海。不,更重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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