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我可以说服他。」
「如果他是新来的,也许可以。但彼得?你没机会的。八年的模范镇民,在这星期之前没有任何异状的监视报告。接着却突然带着装备在半夜出走?显然他已经在心里计划好一阵子了。」
「我可以放他走,我可以告诉他他想知道的答案。」
潘蜜拉嗤之以鼻。「不过你没那么蠢,伊森。你刚才做的就是很好的证明。」
「你相信我们有权违反人们的意愿,硬把他们留在镇上?」
「现在,再也没有所谓的人权。也没有法律。只剩下强制力和恐惧。」
「你不相信『天赋人权』的说法吗?」
她笑了。「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
潘蜜拉站起来,开始走向树林。
伊森在她身后大叫:「谁去通知他的家人?」
「不是你的问题,碧尔雀会处理。」
「他会说什么?」
潘蜜拉停步,转身。
她离他差不多二十英尺远,隐身在树木间,几乎看不见。
「我猜是任何他妈的他想说的话。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伊森的视线瞄向他靠在树上的散弹枪。
脑子里冒出了个疯狂的想法。
当他再抬头望向潘蜜拉时,她早巳不见人影。
* * *
伊森在彼得身旁坐了好久。直到他突然想到碧尔雀的手下前来收尸时,他并不想在场。于是,他挣扎起身。
离开通电围墙的感觉好极了。离得愈远,它的嗡鸣声也就愈小。
很快的,他在一片寂静中穿越森林和迷雾。
心里想着:这件事实在太糟了,可是你又不能对任何人倾诉,不能告诉你的太太,也没有真正的朋友可以分担。唯一能和你讨论这件事的人,只剩一个超级大疯子,还有一个精神病患者。而这一切永远都不会改变。
走了半英里后,他爬上一个小缓坡,蹒跚走回柏油路。他没有从他原本计划的路线走回来,不过还好离越野车的停放点也不过几百英尺。他累极了,他不知道现在几点,可是他过了一个难熬的白天,还有一个难熬的黑夜;而新的一天已经迫不及待地在东方的地平线露出鱼肚白。
他拉开越野车的门,将散弹枪的子弹清空,放回枪架。
他实在好累,累到想直接趴在仪表板上睡一觉。
电击至死散发出的浓重恶臭味,可能要好几天才会散去。
明天某个时间点,泰瑞莎一定会问他,一切都好吗?而他会面带笑容地说:「是的,亲爱的。我很好。你呢?」
她则会睁着和她的回答完全不搭的紧张大眼,说:「我也很好!」
他发动引擎。
突然间,他的胸中燃起满腔怒火。
他用力将油门踩到底。
轮胎吱吱叫地咬着柏油路面,将越野车弹射出去。
他转过大弯,驶上环绕小镇外围回圈的下坡路段。
巨大的广告看板上仿佛从一九五〇年代电视影集走出来的一家人对他露出洁白牙齿,微笑挥手。每经过一次,他对它的厌恶程度就愈高。
欢迎光临松林镇
在这里,天堂就是你家
伊森的车很快驶过一大段和马路平行的木头栅栏。
透过副驾驶座的玻璃窗,他看到一群牛在吃草。
一长排白色的谷仓在靠近树林的远方反射着星光。
他将视线转回挡风玻璃。
越野车突然间辗过什么很大的东西,大到让方向盘暂时脱离他的手往右打滑,
车子冲向路肩,以六十五英里的时速撞向栅栏。
他抓住方向盘,使尽全力拉回,感觉到悬挂系统几乎让两个轮胎都离了地。橡胶在柏油路上尖叫,他的右半身被安全带紧紧钳住。
他的胸、他的脸都强烈感受到高速移动时突然踩煞车的反作用力。
他望向挡风玻璃,却还是眼冒金星。
他的脚放开油门,听不到引擎声。在三秒钟的寂静之后,他在越野车翻覆的同时,听到了风刮过挡风玻璃的声音。
车顶撞击柏油路面,制造出的巨响足以让人耳聋。
金属板凹陷。
玻璃粉碎。
轮胎爆裂。
金属在地面拖行,火花四溅。
然后,他的越野车动也不动,四轮朝天躺在地上。两个轮胎还有气,蒸气不断从引擎盖的裂缝冒出来。
伊森闻到汽油味,橡胶烧焦的味道,冷却剂的味道,还有血的味道。
他如此用力地抓住方向盘,让他花了好几秒钟才有办法松开双手。
他还被安全带固定在座位上,衣服上全是安全玻璃的粉末,他伸手往下采,解开安全带。感觉到两只手都没受伤,他松了一大口气。他动了动脚,似乎也没事。他的门卡住了,不过窗玻璃已经全破,他跪着用膝盖从空空的窗框里爬出来,摔到马路上。现在他开始感觉到痛了,不是被什么东西刺到的那种剧痛,而是一种累积性的痛,仿佛正慢慢地从他的头往下流,逐渐输送到身体的其他部位。
他挣扎着,站起身。
摇摇晃晃。
脚步蹒跚。
他弯下腰,以为自己快吐了。不过,一会之后,恶心感渐渐平息。
伊森拂去脸上的碎玻璃,左边下巴割伤了,很痛。鲜血不停地从很深的伤口涌出,顺着下巴,沿着脖子,流进衬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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