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啊,对、对呀老爷。长、长寿郎少爷还在呢。”
“嗯?长寿郎……”就像第一次听到一守家继承人的名字似的,兵堂的反应有气无力。不过一转眼他就一跃而起了,“对、对啊,长寿郎没事。好、好吧,总之必须先把妃女子从井里捞出来。就让溜吉和宅造准备一下吧。”
“明白了。小斧听好,你现在马上回一守家——”
斧高遵从甲子婆的指示一一照办,最后,溜吉和宅造两人带着灯、绳和水桶等物赶到祭祀堂。一行人向媛首山的水井进发。
然而,只有心不甘情不愿的斧高被甲子婆喝令老实回家呆着。当然他只是佯装听命,其实一直悄悄跟在众人身后。每个人都只关注在参道行进的方向,所以尾随其后非常容易。走到水井附近时,斧高潜到了最初打算藏身的石碑后,以便偷偷窥视众人。
迎接这一行人的长寿郎,好像先是向兵堂和甲子婆说明了情况。然后包括郁子在内的四人向井里张望了片刻。接着,甲子婆从带来的包袱里取出线香、蜡烛和念珠,甚至还有三具足(1)与拂尘之类的物品,当场完成了简单的超度。
等甲子婆念好经,兵堂就叫来了溜吉和宅造,像是在命令他们下井用绳子绑住妃女子的双腿再拉上来。
宅造给溜吉系好救生索,准备完毕后,围在井边的四人后退,换由他俩上前。首先是溜吉跨坐到井沿,宅造再用双脚内侧抵住井外壁和地面的交界处,摆出了着力叉腿站立的姿势。看着进程的溜吉等宅造一点头,就握紧绳子,双脚探入井中。然后,随着宅造一点一点松开绳索,溜吉也缓缓向井中下降。依靠这样的反复操作,溜吉的身影逐渐隐没在井中。
过了一会儿……
“哇啊啊!”
井底扬起了溜吉的叫声。那叫喊在水井的细长内壁中回响着,化为毛骨悚然的声音传入了斧高的耳中。
“怎、怎么了?”
宅造不禁回喝了一声。他看看手中的救生索,然后目光移向兵堂,摇摇头,像是在说能感觉到绳那头确实有人。
“喂,阿溜,你怎么啦?不要紧吗?”
宅造继续发问,然而井下毫无回应。
“老、老爷……”
似乎在犹豫要不要拉起救生索的宅造,请求兵堂的指示。但他的主人听到溜吉可怕的惨叫声后,就像撞邪似的,只顾盯着水井发愣。由此可见,谁都不想靠近水井,更不想往里面看。
“啊,把我拉上去!快、快把我拉上去!”
井下传出溜吉的叫声,语声中满怀焦躁、恐惧与厌恶,似乎一心盼望尽早逃离此刻的处所。
“知、知道了!马上就拉。可、可以拉了吧!”
虽然同伴不同寻常的反应让宅造吃惊,但他也感到了事态不一般吧,竭尽全力拽起了绳。
不一会儿,只见从井沿伸出了一只手,随即溜吉只靠腕力就爬了出来。连爬带滚似地趴倒在地,呼哧呼哧直喘粗气。
“喂,喂喂,阿溜……这究竟是……”
宅造连声呼问,但对方只是脱力似地摇着头,说不出话。即便如此,他还是想起身,就在双手撑地上半身坐起的一瞬间——
“呀呀呀!”溜吉发出女人一样的尖叫声,双手胡乱地敲打、摩擦、挥舞起来。
“怎、怎、怎么了呀……喂,阿溜!快给我振作起来!”
宅造抓住溜吉的双肩,使劲摇晃陷入狂乱的他。于是,好似附体异类被驱除一般,溜吉恢复了平静,就地坐下。
“怎么了,嗯?出什么事了?”
“毛、毛、毛……”
“毛?什么呀,这是?”
“毛、毛发……是头发……而、而且还是女人的……长、长头发……”
“女人的头发?”
“嗯……我看到井水表面黑压压的一片,所以就伸手、手下去,结果数、数不清的长头发密、密麻麻地粘住了我、我的手……”
和溜吉视线相接的宅造,看来也发憷了。不过,也许是因为兵堂在旁不便吵嚷吧,宅造继续问道:“那……那么绳子有没有绑到两个脚踝……”
“啊,那、那个么,已经牢牢绑好了。没、没问题的。不会有事。”
溜吉晃晃悠悠站起身,又向兵堂报告了情况。
然后,他们让捆绑在尸体脚踝上的绳索另一端穿过井边的滑车,完成了打捞的准备。
“如果是在祓禊过程中掉下去的话,妃女子可能没穿衣服。你们两个,闭上眼睛!直到我说行了为止,知道吗?”
兵堂傲慢地下达命令后,动动身子示意两人拉绳。
被要求闭眼的明明是宅造和溜吉,但仅仅由于命令出自兵堂之口,就让斧高情不自禁地感到自己也必须遵从了。也许这是雇工心理在作怪,因为他年纪虽小,但自幼就替人打杂干活。
不过,唯独此刻另当别论。斧高反而没有闭眼。这并不是因为他有意违抗兵堂,只是出于纯粹的好奇心,而且还是一种想要窥探恐怖事物的心理。然而,随着绳索一点点地被拉上来,他又产生了胆怯。啊,不行啊,不行了不行了,不快点闭眼的话,天知道会看到什么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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